很久之后, 房门敲响两声。
他急急抹掉眼泪开门,以为是护工没想到是顾西洲,他的手已经重新被包了起来。
顾西洲抬腕,揉了一下他的头,“说了别看,现在哭了怎么办。”
顾南栽进他怀里,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
“只是恢复期而已。”顾西洲用下巴轻轻蹭着他额头,“不疼,皮肤也会长出来。”
“我不这样了。”顾南胡乱揉着眼睛,意思是我不哭了,害得顾西洲再担心,“你快回病床休息。”
“笑一个吧。”顾西洲杵着不动,“我现在又有点......”
后半截话咽回喉咙,顾南迷茫抬头,看见顾西洲神色很紧张,细微表情还透露着一股微妙的急躁。
“你.....怎么了?”
顾西洲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办法牵起顾南的手,只好亲昵地在他发心落下一吻,改口道,“没事。”
刚刚那幅神情分明不是没事,想起从大衣里滚出来的药,顾南暂时按下不表,看心理医生至少也要等手伤恢复,他扯着顾西洲的衣服下摆去到外间病床,附身小声说:“我给你吹吹,按一下手?”
顾西洲拒绝:“不用。”
“按起来也疼吗?医生说要多活动,活动神经才能更好恢复。”
“想躺下,想你躺在我身边。”
顾南脱掉鞋子,顾西洲给他让出了很大一片空位,揽着他的腰深深吸口气,“这样能缓解很多。”
不是缓解疼痛,而是缓解看到你哭,看到你不高兴而产生的巨大的焦虑。
近距离下,顾南频率很低地眨眼,“要睡一会儿吗?你很累。”
顾西洲目光灼灼:“想看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看着你就好。”
三年来难以入眠的深夜,他曾无数次在孤枕上辗转,盯着空荡荡的身侧,更有无数次幻想顾南躺在旁边,或安静沉睡,或像现在这样,睫毛轻颤地望着他。
昔日梦境跋山涉水跨越数个陌生国家,这才得偿所愿地停留在眼前。
顾西洲抬起麻木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面前人的乌黑发丝:“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偶尔。”顾南答。
“什么时候?”
“有次半夜停电我不知道。”顾南回忆说,“走到卫生间发现摁不亮灯,整个屋子都摁不亮。”
顾西洲将他按进怀中,“然后呢。”
“幸好家里有火柴,幸好火柴是长梗的可以燃很久,不过上完洗手间我路过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觉得更吓人……”
那是刚到挪威的第一年,人生地不熟,又是陌生的房子。
小镇往往隔几百米才有一户邻居,更不可能在大半夜去找隔壁老奶奶借手电筒什么的。
心揪得慌,顾西洲磨着他耳朵尖,“后天出院了。”
顾南“嗯”了声。
顾西洲说:“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顾南茫然抬眼。
这让顾西洲会错了意,白白抛出诱人的饵,“如果再停电我会陪你。”说着,他用鼻尖对上顾南的鼻尖,“房门口有警报系统是不是?不停电你也害怕,如果我在就不用担心这些。”
顾南抖着簌簌的睫毛。
顾西洲又说:“生日快到了,今年的礼物可以送我这个吗。”
喉咙哽了瞬,顾南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我以为你会说枕头。”
“想要。”顾西洲立马说,“给我。”
还挺霸道。
顾南脸皮发热:“知道了,你快休息吧!”
心情好连疼痛都可以忽略,哪还管什么休息,顾西洲精神奕奕,“去酒店把烟扔了,没看到那些礼物吗?”
当然看到了,套房里的起居室里足足有十几个新旧不一的礼品盒子。
各个品牌,也有手工的。
干嘛特意问这个?顾南转念一想:“难不成那也是烟?!”
与繁华的世界断联三年,难道世界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西洲觉得好笑,又觉得顾南傻气,想想又觉得对,顾南从小在什么都不缺的坏境中长大,再好的东西也不觉得惊奇,礼物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东西,自然不会往这处想。
不过人得意,就容易忘形。
“那是我买给你的礼物,有时候找过去看到这些,觉得适合你。”顾西洲淡声说,“有你喜欢的花种子,也有你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小玩意儿。”
“有的想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有的当时就想送给你。”
“找过去?”顾南问,“什么意思啊。”
顾西洲笑容凝固一瞬,“ 走过去,偶尔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