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后背沁出一层细汗,“那依你看,此事当如何?”
少甯道:“寻人自也是得寻,只这人选需斟酌,菀菀想着,不若请参知政事陈大人去御前探听美言一番。”
江氏已回过味来,她本想送个美妾到太子府上,人选想来想去,少甯最是合适。只消在老夫人面前过了话,也不提何人,只说是族中表亲,回头再悄悄将事给办了,木已成舟,届时老爷回府,老夫人也说不得什么了。
谁料竟忘了谢君昊这一茬。
历朝历代,哪个外戚不被猜忌,如今官家帝位已然稳固,难免不起兔死狗烹之念,若程家再被划入谢家同系,日后数不清的麻烦。
既明白过来,她又一时又别无他法,便对少甯的话愈发兴趣起来,顺着她的思路道:“我只听闻新上任的使相姓刘,难道竟有两位参知不成?”
少甯说不是,“自是只有一位,我说的是前任使相,先帝晏驾之初就提出致仕,官家准了的陈匈陈使相。他虽卸了权柄,但毕竟是前朝重臣,元丰一朝后期党争不断,这位大人仍能不沾其身,又知官家欲培植自己人手,便当机立断提了致仕,全身而退,此等际遇,可见也是有些本事在身的。他在官家面前必然说得上话。再则,此人同今朝各派系毫无干系,说出来的话官家才更受用。官家乾德圣明,若再加上他肯帮着美言,老爷回府指日可待。”
程老夫人深以为然,捶桌扼腕,“对,对,早该想起他来,我等只盯着当朝新臣,可见目光狭隘,江氏你自去备礼,亲自到陈府一趟,趁着他们未离京,仍可面见天子,定要好好相求一番,切莫端着你侍郎夫人的架子。”
江氏说是,“儿媳有分寸,母亲放心,儿媳即刻便去准备。”
临去,又垂眸望向少甯,见其仍是冁然笑着,又想会否方才都是自己的错觉,这丫头一向泥人性子,如何会散出那等戾气来。
她掖了掖手,纳个万福匆忙离去了。
翌日江氏便轻车简从,压了厚厚的银票在栖霞八宝盒中往那陈匈府上去了。
回来后便在寒山院打了保票,“那陈夫人蔼然和颜,并不因我等遇了难处便生出轻慢,言辞上也多有安抚,想来是愿意帮忙的。”
所谓听话听音,程老夫人听了这几句已然明白过来,哼道:“只怕人家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专捡了好话让你听,回头肯不肯捅到陈使相那还另说着呢!”
江氏一听,方才的意气自若立时烟消云散,咬着下唇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程老夫人道:“从何说起,就从让你准备的银票说起。我且问你,去之前我同你说的让你备着厚礼你是怎么备的,人家可收下了?”
江氏昨日倒是出具了银票,然则那陈夫人笑得一脸端方,扬言:“都是同朝为官,如今侍郎大人遇到了难处,我们老爷焉有不搭把手的,这银票我们可万万不能收,再辱了两府情谊。”
这几年几个孩子渐渐大了,江氏掌家,也是处处捉襟见肘,本想着趁着这次将散落到姨娘和二房手中的几间铺子收回来,哪知昨日老夫人竟话也不多说半句,张口便是让她备着厚礼过陈府去。
敢情老爷回不回府,都等着隔岸观火,谁也不肯出半分力气的。
她心头气不过,昨日见那陈夫人雍容正派,分文不取,一时想岔了,以为是笑面活佛,不成想竟是只笑面虎。
“母亲,我....”
“不是我说你,你执掌中馈也非一日了,怎会犯此等错漏?人情,人情,只有交上了情,大家才能相交的像个人,人家同你关系一向平平,不过同朝为官,如今更是连这一层关系也没了,既无好处,焉何为你使力?这世上若都是臣心如水,老爷又因何故禁足这殿前司!”
江氏脸色涨得通红,张了张口却觉没脸狡辩。
程老夫人一向瞧不上这儿媳钻营又小气,若不是遇了难处,她是宁肯一辈子窝在这方小小的后花园中,再不理俗事的。一扬手,吩咐秦嬷嬷道:“将我起居房中妆奁桌第三个屉中的东西拿过来。”
程老夫人将东西推给江氏,“你心里那点子成算我也清楚,无非是这一家大小都靠你操持,如今老爷遇了难处,怪我们不肯出力,这样,便由我先起这个头,这是我前几日从嫁妆里腾挪出来的银票,一共七千两,你自去想法子换了白花花的银子来,这样一来,即便是钱庄按图索骥也查不到陈府门上。你自己看着要添多少我不管,只一样,你若想还救你男人出来,便别让我这银子打了水漂,该怎么办,你自己估摸。”
江氏脸上五光十色,双颊火辣辣地疼,绞着帕子道:“母亲,都是儿媳见识浅薄,一时想窄了,我这就再添上三千两,凑个整数再去陈府登一次门,务必将这礼想办法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