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令领命而去。逐一排查这种事,耗时耗力,短时内并不能知道结果。于是皇后起身,打算先行回宫,自有宫人会带少甯到客房稍事休息。
少甯却道:“娘娘,臣妾尚有几句话没说完,请娘娘允准。”
皇后坐回去,“你说。”
少甯看了一眼小严娘子,垂声说:“方才您说我表姐之所以害严奉仪,乃是因位份和庶长子的名分之争,可在我看来,娘子你的动机似乎更大一些。”
小严娘子眉尖紧蹙,脸色一时雪白,“王妃娘娘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难道为了给令姐开罪,便能随意将这罪名污在无辜之人的头上吗?”
少甯故作讶然道:“小严娘子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三位奉仪娘娘中,谁诞下皇子,便能立谁为良媛,这是禁中早就默认的事,可却没有明着说明,这皇子由谁来教养不是吗?”
皇后久居深宫,只这一句便明白过来,这确然是另一个她没想到的地方。严氏虽居外埠,却是世族大户,这样的门楣中,嫡庶划分分明,族中过半的官场之力都倾斜在了嫡支一脉,这小严娘子不过是庶出旁支,家中能有多少人为她奔走使力?
日后诞下皇子,皇家册立她为良媛容易,可若身后无家族支撑,她的位份又能留住多久?前朝后宫本就紧密相连,东宫除了三位奉仪,另有侍妾无数,日后迎娶正妃后,少不得要再纳些新人进来,她单靠姿色根本不可能长盛久衰。
若族中坚持让她将孩子交给嫡出的大严娘子抚养,她只怕根本说不得一个不字。小严娘子道:“我与阿姐手足情深,若她能诞下一子,便是我们二人共同的依靠,在这宫中,便算痴傻之人也知道守望抱团的道理,所以谁都有理由害我阿姐,单我不会。”
少甯道:“是吗?娘子当真是这般想的吗?这究竟是娘子你的真心还是你们严氏族人对你的期许?”
小严娘子打了个寒噤,双手微颤。
少甯觑着她的脸色,竟浮起一点笑来,带着讥诮,说:“让我来想想,严奉仪若平安诞下皇长孙,不止可以母凭子贵,抬升位份,更重要的一点是,此举会导致你在严氏中所有的支持都化为泡影。当初严氏之所以送您进宫,想来也是存了为严奉仪争宠和孕育子嗣的目的吧?”
说着一抚掌,仿佛茅塞顿开一般,“所以你瞧,严奉仪这一胎生不下来,于你的好处竟有三重,比我表姐可多多了,一则,可确保至少在近段时间内,严氏族人对你二人一视同仁,你为自己争取到了缓冲的时间。二是,你多了抢在她前面诞下皇孙的机会,或许凭借此,还能争取到殿下一段时间的恩宠也未可知。第三,严奉仪日后再无生育之可能,严氏一族必定会将重心转至你这边来,退一万步说,便算他们始终站在严奉仪那头,硬要逼着你将自己孩儿交给她抚养,你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毕竟令姐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除了对你的孩子视若己出,又能如何呢?我说的对吗?”
不是不在乎水混吗?那就大家一齐下水,少甯热血上头,简直越说越豪迈起来,心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东宫有多少脏的臭的,让你们这般卯足了劲,定要将这盆脏水扣到我们程家姑娘头上。
小严娘子蓦地绷直了腰身,叫出声来,“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之言。”
少甯慵懒道:“猜猜嘛!方才您不也是这样猜测我表姐的。”
小严娘子哑然,一张秀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看皇后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她连呼吸都凝滞起来,掐着指尖道:“娘娘,真的不是我....”
“一切待排查完东宫再说。”皇后丢下这句,冷冷出了正厅。
少甯由程立锦扶着起身,往程立雪所居的披霞院来,一路上自然多了四五个婆子和内侍随行。少甯假装看不到他们,进了门,由宫人奉上茶点,少甯方端起来,却被程立雪抢走,喝了一口砸了咂嘴,又吃了半块糕点,这才取过净盏为二人重新各倒了一盏,推着点心匣子过去,讪然笑说:“目下情况特殊,这些茶水都半凉了,你们就将就些,好在茶点里倒是都没毒。”
出来正厅时,她便认出了程立锦,这时关了门,只剩三人并康嬷嬷在内,程立锦听完这句,抱着长姐恸哭起来。
少甯也被她方才一水的动作给弄懵了,心头微颤,人也跟着惊诧起来,相较于从前,程立雪变了很多,局面这样纷乱,外面又有内侍和婆子监视,吃食上的确不能保证,可她却愿意先尝,这便有了些话本子上说的以身试毒的意思,少甯不由也感动起来。
喃喃叫了声表姐,问她,“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