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持已故父母和离之事,只怕建朝以来,也只他独一份,且他又刚受封亲王之位,不免更是点了人眼,单是前朝御史台呈上来的弹劾奏章便压了厚厚数十封。
此事在燕京城中也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中倒是大多表示理解,但官场上就不那么好说了。
“人家娘亲是被颖王给抢去的,又是行骗,又是圈禁的,如今既身份被宗室接纳,自然要为娘亲讨个说法,离开也是常理。”
可也有人表示不妥,“毕竟官家也给了正妻的追封,说到底当年也是委过身的,死后能得这般殊荣已是常人难享的尊崇,和离后,坟茔迁回母族,人家也未必接受。”
沈莹纯也听了一耳朵这话,呸了一声道:“什么尊崇,当日将人豪夺过来,可问过人家愿不愿意了?没准人家觉得是狼窝呢!不是没准,是一定是狼窝。既是明凝夫人的心愿,当儿子的,自是该想办法完成。”
齐萱却道:“和离是可,但程家族老有可能接受嬢嬢坟茔迁回本族吗?若是不接受,岂不是孤魂野鬼,咱们便是供奉了香火,她也接收不到。”
她二人同少甯一向交心,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少甯也想听句真话,是以提早便将一众女使们都赶到了外面,只三个人一起坐在室内喝茶聊天。
少甯俯下身,将烧开的茶盏烫了一遍,这才开始冲茶,她非那些名门贵女细心教养着长大,这冲茶的手艺实在一般,齐萱看不过去,便接了过来,“我来弄。”
少甯甩了甩发酸的手,皱着眉头道:“我也是担心这个,但他说有法子,程家那些族老,早先我倒是见过几个,都不太好说话。”
一族之内,人口都有定制,冒然受领,恐会影响全族之人的风水和后嗣,这种事并非小事,即便是王室中人,最多对其打杀,还没听过有谁要将亲人强行入他族的呢!
且时下对女子苛刻,出嫁之后便算外族人,这种和离的或是被休的,回母家终老可以,但想开了祠堂受奉香火,却不可能。
正说着话,素瓷进来了,叉着手道:“殿下,王爷差人来报,说是和离之事已经办妥,太夫人的牌位如今供奉到了程家祠堂里,坟茔不日也要迁土了。”
少甯神情一松,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沈莹纯和齐萱也双双抚掌叫好。
又过了几日,少甯收到请柬,说是程立姝同端王殿下的婚期已定下了,就在下月初二,少甯望着请柬冷笑一声。
如今大家身份同等,她自然没什么好怕她的,到时候去走一遭便是了。
时间一日日的过,很快到了六月初二,天气炎热,蝉声夜夜啼鸣,少甯受不住,早早用了冰。
芙蕖扎煞着手进来,“殿下,车驾准备好了。”
少甯转了转手里的团扇,“王爷呢?还在前院吗?”
“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到了垂花门外。”
少甯便不说什么了,要是让她等,且看她发不发威。
她哼了一声,径直往外去了。
芙蕖看向一旁的新荔,新荔眨了眨眼,比了个打赌胜利的手势。
她就知道王妃怕热,定然是要等王爷先出门之后再动身的。
自王爷受封亲王以来,府里各个战战兢兢,连当差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出了差错。主子地位水涨船高,她们跟着长脸,自是高兴,可也有不好之处,便是当差更不敢犯错了。
虽然两位主子宽纵,惩罚的事倒是没怎么发生过,但她们现在身为亲王府的婢女,更该对自己有更高的准则来要求自己才对。
可在他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时候,竟发现王妃也悄悄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认真算起来,好像是自望绣山回来之后才变的,同她们正好相反,似乎是越变越....怎么说,虎虎生威了不少。
昨日新荔在廊下当差,还听到王妃使唤王爷给她揉肩呢!
王爷那头沉默了许久,后来便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当然之后不久,又传来了王妃那熟悉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如靡丽的夜色,令人耳根发麻、脸红心跳。
这还是在午睡时,这种情况在晚上更多。
所以新荔得出一个结论,王爷的性子似乎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冷漠,甚至有些欺软怕硬,王妃硬了,他便只能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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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程之衍捏了捏她的手腕,“你一个人行吗?”
少甯仗着他的身形遮挡,嘟起红唇道:“不行你能抱我进去?”
这几日她身上犯懒,总是不爱动弹。
程之衍听罢,居然真想这么干,煞有介事看了一眼四周,道:“人还不多,我可以先抱你进去,再去外院。”
少甯才不要丢脸,赶紧推他,“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