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甯问她:“你之前想送的,可有让她满意的。”
程立锦想了想,摇摇头。
她想送钗,大姐姐便说‘钗’同‘拆’谐音,寓意不好。
她想送簪子,大姐姐又觉得不新颖,再说她的首饰比自己的贵重多了,便算是清芳阁定做的,也未必入得了她的眼。
她送金灿灿的小猪,大姐姐又觉得同大嫂嫂一样,她定要独一无二才好。
少甯喝了口茶,“这不就是了,你送什么,你大姐姐都会不满意的,与其费那个脑子琢磨半天,不若直接给银子,既省事又体面。”
程立锦一想,确然如是。
银子谁不爱,最多被嘲笑一句俗气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且银子送出去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只要将数报出去,差不多就行,没得再为东西值与不值犯难。
“表姐,我也要同你一样。”
于是,二人取了银票,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让几个粗使婆子抱着,一并朝着出云阁而去。
少甯临走时,又多带了一张银票,藏在袖子里。
一路上除了惹了下人的眼,自也是遭了程立雪好大一番奚落,但银子谁也不会嫌烫手,程立雪说归说,翻了几个白眼后,还是让底下丫头接过,放进了自己的箱底。
回来时,李少甯先送了程立锦回葳蕤堂,经过水榭,便迎头碰上了那位孀居的表姐苏文英。
这位表姐听闻这几日在程府小住,陪在江氏身边,已两三日了。除了每日给老夫人和江氏请安,大多时候,她都只待在水榭里面,并不外出。
李少甯之前倒是听程立锦提及过,说这位苏表姐闺中时也曾在程家寄居过,是个苦命人。
十岁上便没了生母,父亲续娶,继母不慈,江氏可怜她,曾求了老夫人将人给接进府中小住。
后来苏表姐主动提了归家,被家中送往南面教养,哪知不久就传来了为平南王世子冲喜,后夫君暴毙之事。
李少甯原本走在甬道上,因喜静,便带着素瓷转到假山后的小径上来走,稍一抬头,便看到了前方的苏文英,她想了想,索性大大方方上前,主动打起了招呼,“苏表姐好。”
眼前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一张淡白梨花面,腮若凝结的新荔,鼻尖细腻如鹅脂,似笑非笑的樱桃朱唇,圈领外一截羊脂似的细颈,端的是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上身穿着素面绣云纹的对襟宽袖衫,下身则配了一条月白旋裙,虽素了些,但二十岁出头,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即便是打扮得素雅,也是好看的。
李少甯视线向上,见一捧青丝若墨,水散开来,轻垂在女子如云的腰际,宛如画中之人。
满头并不见钗饰,只用一根青色发带绾住,倒是比一般闺阁在室女子的穿红着绿,更美了几分。
苏文英此时正站在一片斑驳的树影下,身边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听到李少甯的话,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凉凉的。
“原来是表妹。”她淡声回道,“去给大妹妹添妆?”
少甯道是。
苏文英点点头,微微抬眼,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几分探究。
自她大归后,为了名声,仍在为前夫守孝,想着孝期满后,便也能参加各种宴席,届时再慢慢图谋争取到澜柏的心。
岂料她这些日子安守家中,她那个好继母为了再不让她得嫁高门,竟将燕京一应事都瞒下没告知她。
她捏紧了袖中的锦帕。
若她早便听到二人的婚讯,又怎会乖乖坐以待毙,放任事情到了这样被动的时候。
她是一定要争取到澜柏的心的。
至于日后,她目光在少甯身上转了转。
好在这李少甯本就是个孤女,无根浮萍一般。日后待他玩腻了,若她知趣些,她便劝说澜柏同她和离,赏她个体面,若不知趣,便让澜柏休妻好了。
她审度的目光让少甯很不舒服,可既是程府大喜的日子,她自然不欲多事,便笑着道:“苏表姐要往出云阁去?”
苏文英道是,“好长一段日子没见三妹妹了,菀菀表妹可要同去?”
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少甯心里疑惑,但仍是笑着婉拒了,“不了,我还有事,表姐一个人去吧!三妹妹正在禁足,我也不便探望,表姐刚来,去看看她,母亲和祖母想来都是能体谅的。”
说完,抬脚欲走。
哪知,她却后退一步,拦住她道:“表妹这是心虚吗?”
少甯抬眸,见苏文英眉间玉雪,似带着敌意。
“苏表姐,这话从何说起?”
苏文英讥讽笑说:“若非因表妹你之故,三妹妹又如何能被禁足?她的婚约已定,一生就要葬于你手,你居然可以无动于衷,如常穿梭宁园和程府之间,不知午夜梦回时,表妹你可曾有过半分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