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自家大爷怎么突然想起给人做媒了,扎煞着手,“爷,这本朝官媒它不过就是个七品差,您与其在这花精力,不若遥领个冀州安抚使的差事,还能给陛下训练训练新兵。”
程之衍让他滚,可待他滚出了墨砚堂,还是想不明白,自家爷要上进,是好事。
可做什么非要朝着这七品的官媒努力?
弄个大将军当当,这头衔才够威风。
不明白归不明白,这主子交代的事却不能不办,当下到外院同自家大哥说了一声。
不过两日,少甯便在栖梧阁收到了消息。
“大爷给三姑娘保媒?”少甯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奴婢听到的,就是这样说的,说已经报与了大老爷知道,大老爷也同意了,如今整个程府都传遍了,三姑娘被拘在院子里,说是只待夫家有了眉目,便将婚期定下,直到成婚当日才能放她出来。”
云萝偏了偏头,冥思苦想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大郎君做媒的几家都是苏州人,奴婢当时说与宋嬷嬷听,宋嬷嬷还说这几家都同咱们李家祖上有旧呢!”
“是几家里面择一家?”
“是,不过大郎君还说了,另外几家没有被选上的郎君,他会亲自去请冰人,定要他们今年都能抱得夫人归才好。”
少甯莫名,“他倒是真闲!”
素瓷笑眯眯道:“也许大郎君觉得咱们姑娘身边也没几个亲人了,便帮帮这些故交,也算是讨姑娘开心。”
云萝歪着头。
她可一丁点没看出姑娘高兴来,好似还更愁云惨淡了几分。
这日,天色不错,距离程立姝被禁足已过了一旬有余,少甯换上春装,“咱们去瞧瞧三表姐去。”
她还有些事需要问问她。
碧华院里。
江氏鬓角珠翠曳动,正弯着腰对地上跪着的小丫鬟破口大骂:"你那蹄子是镶金嵌玉的,不会动弹啊?眼看老爷要走,就不会伸手拦一拦,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敢情主君主母起了争执,你们是来打哈哈的,你个不懂人事的贱蹄子,小骚货,平日里一个个跟发春似的往前凑,这会儿真用到你们了,在这给我演贞洁烈女呢?"
门外传来人声。
"母亲!"程立娆挑了帘子进来,"您这又生的哪门子闲气?"
听到这音,一屋子的奴婢这才喘了口气,扎煞着手立在跟前的苏嬷嬷接话道:"二姑娘来了,快进来劝劝夫人,生了一早上气,想必饿了,奴婢去厨上盯着做些朝饭来。"
程立娆挥手让她出门,上得前来,“是不是父亲又去了出云阁?”
江氏委在茶榻上,捏着帕子哭:“你父亲当真是同我离了心,明明是那贱人陷害你不成,反受其害,你父亲偏说我毁了她,娆儿,这男人心若偏了,当真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呜——
江氏人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夫妻二十载,他竟这样来恶心我,处处让出云阁那个贱人压我一头,我呸!”
程立娆问道:“父亲又要纳妾?可...又关听芬什么事?”听芬便是方才挨打的丫鬟。
江氏手一指,道:“这丫头打碎了一个茶盏。”
她不好意思跟女儿明说,这听芬是今年府里刚买来的丫鬟,因有几分姿色,她便特意安排在了正房伺候。
老夫老妻了,她还对自己夫君用这种招数,心里自然也是羞臊。
刚成亲那会儿,她不是没有想过同夫君一心一意、白头到老,可后来眼看着柳氏那个贱人踩在她头上,她便绝了对夫君的痴心。
男人最爱什么,女人的色。
柳氏是美,但毕竟已是三十六七,便是再美,又能让丈夫痛快几年?
她寻了貌美的女使日日放在跟前伺候,往日里丈夫也时不时揩个油,牵个小手什么的,她便在自己院子里置了两三个通房。
可自打程立姝被禁了足,程明礼便再也不再她院中留宿了,她留不住,那些贱蹄子也留不住。
江氏呜呜哭了出来。
哭得程立娆头疼,“母亲,”她皱着眉头打断她,“你下半辈子,难道还指望着父亲一个不成?”
“什么?”江氏抬起头,双眸酝泪。
程立娆:“闹了这么一出,我也看明白许多事,你瞧瞧咱们程府,目下谁是云罅初阳,谁又是强弩之末?”
江氏坐直身子,“你是说?”
程立娆点点头,“父亲的为人,我也看透了,他怪您,无非是觉得您当日特意默许了几位夫人一同到一甲堂,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了,他不得不处置三妹妹,可他的不忍心,当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吗?不是,他不过是气母亲损坏了他一枚好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