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后,长长吸了口冷气,嫣红的眼尾带了几滴泪珠,点点头,“表姐说得是,人还活着,就不该为自己上上枷锁,若我自轻,旁人只会更看轻我。”
少甯点头,见她一扫颓废,心里也生出暖意,望着前面半人高匍匐的小老虎道:“所以,你是求得遇同心之人?”
“我听人说,若是对着与自己的相似之物祷告,便能将自己身上的霉运转到那物件身上,我不求同心,只求顺遂。”她小声红着脸,“我不好捏个自己出来,只能堆个小老虎,我...我只求我未来的夫君能敬我便好。”
少甯点头,表示同意,“相敬如宾已是幸事!”她也仅求于此,别的不敢奢望。
“我就是这样想的。”程立锦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方想许愿,低头时余光瞥见树下的花灯。
这滴碧湖乃是程府一大盛景,夏季时碧荷芬芳,叠翠拥嫣。
而今隆冬,气象凝滞,两岸筑起栅篱,防止人们被冰雪带着滑进。
可依旧树群环绕,虬枝疏懒。
只是叶落殆尽,未免有些不美。
好在大夫人掌家是一把好手,让下人买来鲜艳的彩绸,手工扎成娇花,做成朵朵盛开之态,缠在遒干之上,远远望去,倒如一树树的藕粉迎着寒风盛开。
这样的奇思妙想,若夜间行至此处,因视线受阻,无法得见,岂非锦衣夜行?
于是又寻了燕京城里出色的灯笼师傅,做成了上百盏花灯。
金碧红射,明烛耀目,有牡丹、莲花、佛塔等各种形状。
放眼望去,堆金沏玉,简直迷乱了人的眼。
程立锦拽着少甯往树下去,“表姐,我们摘一盏牡丹灯,挂在小老虎身上,这样许愿时,菩萨便能看到它了,不然位置找不准,我不是白念叨了。”
少甯无奈摇摇头,任由她拉着向前。
二人向岸边走了十来步,正正面对那粉白拥蕊的牡丹灯,灯下是一串红线捻成的穗子。
长长的,一任在风中流转。
突然,一道类似碎裂的窸窣声,自二人脚下传出。
少甯一低头。
几乎是同时,右手牵住的程立锦肩膀一斜。
少甯左手已摸到了穗子。
那穗子穿过灯笼顶端,缠在杈枝。
她闭了闭眼,猛然拽向那灯穗。
左手痛感传来,梢头低垂若弧,近乎与地面接平。
咔嚓!
杈口断裂。
少甯借着这力,猛然将程立锦拽向身后。
扑腾!
紧贴着岸边的薄冰,一圈圈次第断开,一茬茬的水向上翻涌,在花灯烛红之下,宛若沸了一般。
湖水刺痛,若刮骨。
少甯挣扎了几下,鼻翼和张开的樱唇里都是冰水,胸口剧痛,手脚冰麻。
意识很快迷离,耳边只剩下小娘子尖锐的惊叫。
似乎还有一抹飞快扑向她的湛蓝色的衣影....
*
栖梧阁。
少甯睁开眼。
身上一阵湿腻潮热。
“表姐,你终于醒了!”
她转了转头,光线刺入澄眸之中,这才看清。
床尾坐一小姑娘,十三四岁,梳单螺髻,攒五珠钗,一身濡红莺黄搭配的织锦芙蓉袄裙,脸若琼雪,眸若水玉。
“表姐!”小娘子哭天抹泪地呼唤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呜呜。”
她听到这句,回忆起之前,一时头疼欲裂。
月白中衣被汗水打透,浑身疼得似被碾过。
宋嬷嬷很快引着大夫进来,老先生坐下来,搭上她的手腕,不多时,沉沉出了口气,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小娘子命大,总算挺过来了,喝了药,发了汗,当是无碍了。”
屋内一时又是哭又是笑。
大夫被引着出去更换药方,素瓷将程立锦请去屏风外,从螺钿柜中取来干净中衣,又端了热水为她擦拭后换好。
程立锦跑过来,抓着她的手,“表姐,还疼吗?”
少甯动了动,这才感觉到她的左手绑了厚厚的砂带。
程立锦自责道:“大夫说,掌心可能会留疤。”
少甯想起来了,是那条灯穗,当时为了救人,她拽得过紧了。
为了让小娘子宽心,她摇了摇头。
小娘子似吓坏了,一会儿喂她喝水,一会儿又给她揉腿。
老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菀菀!”一开口,程老夫人便梗了气,眸中带泪,“你这是要吓死我。”
二夫人也在一旁抹泪,“昨夜多亏了你,好孩子,若不是你,我们阿锦…”
程立锦垂着头,乖乖站在一旁。
“我…无事…”少甯一开口,嗓子低哑如撕裂,她摸向自己脖颈。
二夫人忙拉住她的手,“你口中灌了太多冰水,又接连发烧,大夫说这几日怕是都不能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