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热络,实则见外。
陌路人也不会袖手旁观,自然也会救她,想来张夫人也是不想日后传出去,让人往两方议亲上扯,少甯明白过来,轻笑了笑,道:“夫人说得是,还是我们兄妹天大的运道,竟在此遇到夫人了。今日相救程家的恩情,我与表哥铭记在心,待回府后定携重礼,亲上门中致谢。”
张夫人见她将这恩情记在了程家门上,倒是松了口气,她最怕积黏,就怕着小娘子仗着这救命之恩,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见她识趣,便也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不宜总惦着。”
抬头望向门内,另起了个话头,“也不知这世侄伤得重不重。”
少甯一抬头,便看到面前那两道火热的目光,似掬着两团烈焰,生生要将人灼燃。她忍不住抿了抿唇。
张家门第过高,她自是无意攀附,只不知这小郎君对她这样热络落到自家母亲眼里,会不会怪自己招惹了人家的儿子,她便悄悄挪了挪脚步,往旁边错开半步,正好让张夫人的身影将她挡了起来,至少斜着望过来,她不用再同他打照面,心下也舒服了几分。
正想再开口再客套几句,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样?”上前一步迎了上去,“大表哥伤得可严重?”
她是真的着急,方才二人被驮在马背上,她在前,程之衍在后,只感觉到周身似有重物朝她压来,撞到了她的肩膀,但并不知道是他受了箭伤,直到刺客被赶跑,两人双双下马,她瞧见他肩上的血迹,这才反应过来。
她当场一阵后怕,若那箭矢再用力些,只怕要穿透他的肩膀。
他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紧不慢循阶上了山寺,这才让紧随而至的程彻去寻大夫。
“箭矢凌厉,但好在入肉不深,也无毒,倒也未伤及命门。”大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方才他用了一番力气,才将箭镞取出,牙关有些打颤,“不过,不过,正正伤在肩膀,接下来半月,怕是行动不便,我已为他止血上药,你们好生照料着,半个月后应当也就没事了。这样,我再开个方子,内外齐服,也可好得快些。”
少甯听闻,松了口气,自是好一番盈盈拜谢,又要引着他到待香客的禅房去。
却见程彻先一步上前拦住了她,弯着腰瞧了一眼里面道:“还是小的去吧!这寺里没有女使,小的笨手笨脚的,我们大爷正难受着,还劳烦表姑娘多看顾他则个。”
少甯点点头,嘱咐着:“你再好好问一下大夫,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程彻应下,自引着大夫院外去,而少甯则带着张家母子敲了敲门,得了里面应声后这才进去。
“大表哥!”
“嗯!”
两方见完礼,张夫人坐下,径直开了口,不忿说:“天子脚下,煌煌帝都,竟有人持刀行凶,实在胆大妄为!”
刚拔除箭镞,禅房内翻腾着血糜腥气,程之衍脸色也同白纸一般,但却因气质本就清冷,这点血色全退的白,倒是不损他半分松节之气,只见其微微一笑,稳重道:“我身居殿前司要职,干得都是拿人审人的差事,自任职以来,大大小小也处理了几个案子,手上既沾了人命,自然也会有仇家。”
张夫人沉吟点头:“世侄说的也是,今日遭逢艰险,也是飞来横祸,待我回去,定也要同我家老爷好好说道说道此事,咱们燕京地界,竟有这样的贼子,青天白日便如入无人之境,实在让人害怕,这防卫也忒松懈了些。”
少甯坐在程之衍左手边,张夫人坐在程之衍对面,而张垚坐在张夫人右手,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视线,少甯忍不住有些心烦,偏了偏头,接话道:“这燕京防卫,向来是由南衙禁军管着,可我听说,因官家登基日浅,新的将领一直也没选出来,似乎是由殿前司都指挥使韩大人暂代,想来也是宵衣旰食,顾不过来罢了。”
张夫人这才想起这程之衍也任职殿前司,同那位韩大人是上下级,便改口道:“李娘子说得是,可能也是快岁末了,多少牛鬼蛇神都等着过年了,你们再出门,还是带着家卫的好,这孤零零地满山跑,若再遇到这种事可该怎么好?”
张夫人也是奇怪,虽说是表兄表妹的,可山下遇到时,他两人都没带着下人,莫不是来此偷偷幽会的。
少甯自己磊落,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羞臊。
程之衍出来解释道:“夫人提醒的是,也是我的确有些托大了,这些日子一直忙禁中的差事,今日休沐,几个妹妹和弟弟又闹着要求药,便带着他们过来了。年纪轻轻的男孩子,闹着非要进山狩猎,这种山地能有什么好猎的,您瞧,这不就遇上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