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月圆之夜,萧行与骆一鸣二人漫步在城楼之上,昨日一战,萧行将佐木纳同胞兄弟木耶保斩于马下,大大挫伤了北戎军的锐气,这几日,佐木纳应该暂时不会再发起新一轮的强攻,他们师兄弟二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师弟。”没有人的时候,骆一鸣称呼萧行,多半不以尊衔相称:“当初你联络朝廷,将粮草运往右翼,便是想要避开佐木纳的耳目,要知道,右翼既不是先锋,也不是要塞,若有物资往来,稳妥之见,也该直接送往邙城,可佐木纳偏偏就在粮草送达的次日,便直击右翼军队,若是没有粮草,佐木纳就是以最大的代价,去换最小的收益,这事,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骆一鸣所言,萧行又何尝不知,当日粮草受袭一事,实在蹊跷,只是当时丰城受屠,军心动荡,容不得他细想,不管有没有粮草支援,他都必须为骧国打下康宁一战。
可如今战况已有缓和,他即便不想去想,也不得不想,粮草自京城而来,押运官特意兵分两路,制造出将粮食运往邙城的假象,可佐木纳不仅把握了粮食的押运路线,就连送达的时间都算得分毫不差,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运送军粮的官员里,埋伏着北戎的内应。
“负责押运军粮的陈克,从前就是我帐下的一名副将,他出身北境,父母皆死在北戎人的手下,从小小千夫长走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一腔报国之心,若说他里通北戎,我实在难以相信。”
骆一鸣停下脚步,看向萧行:“听说这一次他作为运粮官北上,是太子向皇上举荐的。”
萧行无奈一笑:“师兄,我同你说过许多次,我和萧慎虽非一母所出,但我们自幼和睦,他幼年时胆小,养在皇祖母膝下,却总要我陪着才肯入睡,这些年他年纪渐长,历练有成,是皇上亲封、群臣爱戴的贤王,我并无觊觎皇位之心,他也堪配太子之位,我们二人之间并无嫌隙。”
“并无嫌隙?你可知你出兵北征,朝堂上受到太子党多少诛心之论,若非你深受武将拥戴,在民间又颇有声望,你早就被诏令回朝了。师弟,皇室之间的兄弟之争,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斗争,怀安王殿下,你怎么能天真至此?”
第86章
历朝历代, 生于皇室之中,总是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可萧行却不以为然, 这些年来,他与父皇和太子之间, 一贯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即便他知道, 这世间的至尊之位只有一个,他与太子之间总隔着这一道关隘, 但无论如何, 与北戎一仗, 关乎着的是整个骧国的兴亡, 即便是争, 他也相信太子断不会在此事上做手脚。
毕竟皮之不存, 毛将焉附。
“若是太子想要从中作梗, 为何还要选用我的旧部?这么多年我远离朝堂,可以说六部之中多是太子的人。数十万两银子,十万大军的安危, 这不是小事,昨日收到父皇的来信,京中已经下旨彻查此事, 相信不日便能有个交代, 师兄且安心。”
骆一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从未对皇位动念,可有些时候, 你不争,也有的是人替你争。论能力、才学、政绩, 你哪样不如太子?你当年入宫觐见,向皇上陈情力推贤王为太子,不说别人,就是师兄我也不免替你惋惜。当年师父在世,便教导我们二人要志存高远、心系天下,你已在百尺竿头,为何就是不肯更进一步?”
“这个天下,并不是我们萧家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与太子无论何人登顶皇位,守护的都是骧国的江山,又何必为了一个皇位之争,引得朝堂分立,天下不安?”
骆一鸣取下身上的酒壶喝了一口:“罢罢罢,你连师父赠的剑都名其无名,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能否成就一番伟业,咱们师兄弟二人都不是高居庙堂的人,唯愿能执此剑,守天下安宁。如今这样也好,你若真成了皇帝,谁与我在这边关就着漫天黄沙饮酒?”
萧行笑着举起酒囊,在骆一鸣的壶上轻轻一磕:“北戎一战尚未平息,师兄还是少喝点罢。”
骆一鸣伸出食指,虚虚往萧行额上一点,萧行无奈地笑笑,两人沿着城墙一路走回营帐,子时已过,邙城的守卫开始换防。
两人方才回到帐中,城门看守便进来急报:“主上,城门外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京中信使,有要事求见主上。”
自萧行领兵出征以来便深得皇上信重,战场上的事一概听凭主帅定夺,京中并未传过什么急令,萧行猜想,或许是军粮一事有了眉目:“带进来。”
“是。”
出乎萧行意料,前来传旨的不是兵部的传令官,而是宫里的李公公,这李公公是皇上的随侍,一见到萧行便立刻跪下:“殿下,皇上病重,病情凶险,还请您即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