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事,坐下说即可。”南嘉风不解却道,哪怕北冥公主并非珩儿挚友,千里迢迢过来当个质女,也是苦辛的,有何事跟他讲,也用不着上来就下跪的。
北冥玉见没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和一枚鱼佩,南嘉风认得,去岁新春在马场,珩儿过来找他多要了枚鱼佩,说打算给阿见妹妹的,他应下了,怎么今日这枚鱼佩会被拿在他跟前,他悉听北冥公主道:
“请圣上允准臣女以北冥国之身份,嫁给照亲王之子南如卿,并将此信和鱼佩交由郡主。”
南嘉风眉心一蹙,北冥公主身份特殊,生来为质,婚事注定要替南祈做谋划的,甚至不得嫁给自己心生欢喜的人,但这么些年,他能看出珩儿很珍视这个北冥来的妹妹,虽然珩儿不说,但他身为长辈,能感到珩儿心思,是不愿这个妹妹所嫁非人的,哪怕不能嫁给往后心爱之人,长年孤寂,也好比嫁给不喜之人抑郁而终,婚后来的两情相悦毕竟是少数,珩儿是他和小黎看着长大的,他不能这般做。
于是,南嘉风想都没想,“你可知珩儿不愿你所嫁非人,她把你看作姊妹,你又为何要嫁南如卿,照亲王长子是个什么人,你或许不清楚,他是个急功近利的主,就等着父亲揭竿而起,父亲称帝,他便是本朝太子,照亲王府只他一个儿子,为什么,还不是照亲王夫人有手段,即便有妾氏所出,也是女儿,庶子无一生还,这座亲王府你若嫁进去,不出婚夜,命丧黄泉。”
之所以南嘉风劝她,不仅因着珩儿所愿,更是这家不是个好去处,何况一介北冥质女呢,满朝皆心照不宣之事,谁娶质女,往后仕途不再平坦,何况照亲王一个生了皇帝梦的人,若婚事强压,那么等待北冥公主的只有命丧婚夜。
北冥玉见将手中东西往旁边一放,双手高抬在额前,身子弯下,给圣上行了个大礼,随后道:“圣上有所不知,臣女每每午夜梦回,总自责不易,身为北冥公主,知臣女子民在城北安好,深知北冥福泽,乃圣上恩赐,可臣女七岁前,在北冥国土,亲眼见过送来的奴隶与家人生离,五年征战里,北冥壮丁接而战死,北冥已是强弩末弓,再无造反之力,那会儿留在北冥都城中的多为老弱妇孺,甚至奴隶连父母是生是死都不知。”
“臣女过来有幸能得郡主青眼,是臣女之福,但臣女是一国公主,就想为北冥做一件事,臣女愿以命丧婚夜之举,求得圣上将北冥奴隶送还,臣女保证,北冥不会造反。”北冥玉见怕圣上有所顾忌,特意加了句,“臣女双亲再无子嗣,待双亲百年后,圣上便可顺理成章派人坐稳北冥国主之位,求圣上成全臣女身为北冥公主之心。”
南嘉风听着这番侃侃而谈,如此真情切意,以身入局,将照亲王府欲做的皇帝梦,毁于一旦,倒是为珩儿扫了一桩障碍,为小黎也解了一桩心事,此事他得同小黎商议。
“你先回去,改日是珩儿生辰,你的婚事随后再议。”如今他能为小黎做的,就是别杀生,替小黎积福,他不能这般做,南嘉风起身离去。
次日早,张羡宜醒来时,南嘉风已穿戴整齐欲出殿上朝,她起身披衣相送,身子愈下,再过不久,她想送也不能再送了。
二人一道凤鸳宫外,就看着北冥公主跪在宫门外,整整一夜,手中拿着一封信和一枚鱼佩,见二人出来,求道:
“求圣上皇后成全,身为北冥公主欲为北冥奴隶求得回家路之心。”
南嘉风不由抬手揉了下眉心,张羡宜不明所以,手快一步拿过北冥公主所拿的书信和鱼佩。
北冥玉见后脚便跪拜,“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转眼间,南嘉风心一沉,其实这信不能接,这是北冥公主借着他未来得及告诉小黎此事,也无妨,只要他不赐婚,此婚难成。
张羡宜看着手中物什,又看了眼南嘉风,她请了北冥公主进殿,人将一切告知她时,她也不同意。
北冥玉见跪在她脚边,一意孤行,张羡宜吩咐人将北冥公主拉走,人就跪在自己所居宫殿不起身,跪到圣上下朝,回到凤鸳宫,一道圣旨过来应了她的请求,她朝凤鸳宫那边三叩首。
这日檀允珩生辰宴后,她在凤鸳宫看到了这封北冥玉见写给她的信,还有让她信守承诺的鱼佩,她和陆简昭安顿好舅舅舅母,急忙过来月梨殿,却吃了闭门羹,里头的人遣下人在紧紧阖着的朱红门里起声。
“公主请郡主和世子爷回府,倘若——”明显里头的下人顿了顿,甚至可以说是壮胆接着说,“公主说,倘若郡主轻功硬闯,唯有一死,公主牢请世子爷将郡主带回,在此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