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檐摇摇头,心头一叹,可惜啊,这对兄妹站一处,蛮般配的。
天虽是晌午,却热的要命,陆简昭手中拿着一把玲珑苏绣虎头扇面,朝檀允珩那边摇着,脸色跟身侧郡主差之千里,一个净颜明丽,让人看去挪不开眼;一个眉宇温润,却隐隐透着凛冽,让人不敢看第二眼,众人一看就知陆世子心热面冷。
只听南暮延金口玉言,声音极小,“三位大人,我们家孩子刚生养完,怕是无法在烈阳下久待,还望三位大人通融。”
这是张清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她久居朝堂,见惯了文武百官吵架,倒是少见只顾小家死活的。
檀允珩不由看了眼口出狂言之人,声音明显大了些,“我们家阿昭幼年丧母,随父亲征战归来,安生日子才过多久,父亲过逝,我们尚在悲痛中,无法通融。”陆侯被雪亲王杀害一事,苦于无证,她不得血口喷人,但父亲过世,悲痛欲绝,难道比不上女子产后不得久站?
还有,她又说一遍,“南二小姐不得久站,是那位南大公子所致,罪魁祸首在那儿,与其求我,不如不做。”
陆简昭给她摇宫扇的手一顿,旋即接上,他习惯将敌人斩于马下,腹背攘外,眼下被心上人护着的感觉,于往常与众不同,心口少了硬朗,天边无风,脚下无光,却忽而阳光普照,冒出一株常青藤,肆意攀附生长。
甚至这感觉还不同于跟往日珩儿落他心上那般,明知其心,道畅意长。
怪不得雪亲王与其夫人,宁愿在外和美,也要将心上人放在枕边,打他知晓他心意后,是一步也不愿离开珩儿的,不为别的,就为相识恨晚,他已过去二十余载。
陆简昭唇角勾笑幅度浅浅,过来看热闹的官员家人,都是有心的,也能看出所以然,但他们眼神也没敢在陆世子脸上多逗留半刻,别开视线看‘好戏’。
南暮延和萧茗遥一下被扼住喉咙,子女债,子女也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他们当父母的,虽然二人自己知晓两个孩子无血亲,可以喜结连理,甚至生下的孩子顺顺当当的便是雪亲王府的唯一孙辈,外人不知,此事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闭嘴,但圣上派张大任查抄亲王府是何故,就凭一桩子女事,圣上才不会动手。
萧茗遥忽而想到点子上,“妇想请问王府究竟因何被抄。”
妙极了,终于想到这儿了,张清檐坐半天了,“是夫人你身边的夫君派人去刺杀从平邑回城的郡主,夫人您说呢。”
几月前,跟着檀允珩一道去平邑的暗卫和去接她回来的一队顺安军兵马,截获了那群欲刺杀她的黑衣人,本来黑衣人想自戕,被暗卫和顺安军牢牢看着,带回刑部。
刑部是张清檐的地儿,一个不允许牢犯自戕之地,牢犯死或不死,她一人说了算。
张清檐看着南暮延和萧茗遥脸色骤变,早有她放出声儿,说黑衣人已在牢中畏罪自杀,何也没探得,是专程说给雪亲王听的假话,居然被当做真话听去了,实在可笑。
她摇摇头,即便她不知圣上为何要暗中留着黑衣人性命,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谨慎些总归不出错,“黑衣人这下真死了。”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一纸画押状,呈给身边小司昭。
檀允珩接过罪状,却没看,目光投在她跟前站着的二人身上,一言不发,垂头耷耳,“当时舅舅给我和阿昭赤裸裸的讽意去哪了。”
天有逢人之吉,也有祸兆当下,蓄意刺杀郡主,就够雪亲王一家命丧黄泉,只不过有一纸手谕,杀不得,那么逢人之吉便派上用场,谁让就这么凑巧呢,往后嘛,雪亲王府中人再想见那位小孙女,也是不能够了,一家人怕是连府门都不再敢出了。
明显,南暮延和萧茗遥身后一双子女,萧南琅直接昏厥过去,南萧纪勉强站稳,这二人竟遭不住一点打击,也不知雪亲王如何养的。
陆候的死,檀允珩和陆简昭也知道,除非雪亲王主动道明,不然也不会有个结果的,还不如另辟蹊径,一点点瓦解雪亲王一府人。
萧南琅昏厥后一病不起,天下当母亲的,在得知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日后再不得相见,连汤药也不愿饮,南萧纪也不敢带她踏出府门,府外是巴不得雪亲王倒台的有心人,骂声如雷灌耳,日日长庚。
萧南琅身子每况愈下,身去在金秋十月,南萧纪撒手一块去了。
失了孩子,背负子不教父母之过骂名的萧茗遥,硬是哭瞎了一双眼睛,疯疾成病,南暮延因子女事,再不得上朝,整日窝在家中饮酒度日,最后身子实在受不住,主动给司昭府递信,交代陆候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