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昭大人的那双眼眸,澄澈如阳春三月里,山花初绽,她含笑丛中。
非似曾相识女子影,一眼认出她身如朝阳。
是那个晨里在他马车上的女子。
一句东道主的客气,大方有度,说完转身离去,他身后春水涟漪,身前蝴蝶如风。
陆简昭眸底藏匿着的不甘隐隐不退,他怎会不愿见心爱女子的模样呢。
珩儿问他那句“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疾好了,你想做什么”。
他回,“唯看心上人”,再无用处,剩下的百姓她当他的眼睛即可。
陆简昭稍稍敛眸,看着檀允珩眼睛,“好啊,等内朝稳固,你我卸任,便可踏遍南祈山川。”
一说这个,他眸底的不甘化春水,檀允珩见状,心松一口气,人不能在心有旁骛时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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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秋天早黑,夜凉如水,清风习习。
街上百姓不再出户,早早上了锁,在家中暖洋度日。
檀允珩和陆简昭戌时下衙,,马车里,二人头一人朝一侧昏昏欲睡,到郡主府,二人是被外头的刘嬷嬷隔帘喊醒的。
刚踏进东明阁,檀允珩哑口无语。
红烛高燃,花雕窗柩上贴满了红喜,还有博古架甚至如意纹渠花抱鼓屏风上红绸高挂,又一处金玉满堂。
檀允珩几步无言,她饿半天了,脚踏进到以抱鼓屏风相隔的阁间里,来圆儿正在屏风后,猫舌正欢舔着一个搁置两条金鲤鱼的素缸里的水,素缸被搁在地上,来圆儿身下放了一个与素缸持平的圆杌,以防来圆儿够不着。
陆简昭见状,拖了圆杌出来,双手搭在檀允珩肩上,示意她先坐下,“既然珩儿愿意住东明阁,那么东明阁就是你我的婚阁。”说的头头是道,丫鬟在二人归家前刻,已将膳食摆好,他给她夹肉块,“府上所有能住你我的屋子,我都吩咐人改成喜房,珩儿睡哪间都可以。”
檀允珩等着陆简昭说完,提筷子吃肉块,她还真是没想到,陆简昭心中居然有对喜房的固执,温情的动作里,话语缓缓流淌,决然的话意态度。
吃完,她勾唇轻笑,话声随意,“都睡一处了,哪间不是你我的喜房。”她要勾着他说出固执有几分,这样她才不会如眼下此般料不到。
陆简昭给她端碗盛鱼汤的手滞了下,他唇角缓缓一扯,似笑却不笑,“喜房承的是你我之喜,都睡一处了,自然你我走哪儿喜房就跟哪儿。”
原来如此,檀允珩心中谱意成了。
二人上衙前,陆简昭腾了空吩咐青词白满二人上街多买些喜房用的物什,将整个郡主府的主屋和东西明阁都如洞房花烛那般喜色。
檀允珩这才挪过视线,去看自个丈夫,阁间里只顶头一盏八角如意宫灯,暖黄如玉的灯光外缀着红绸,红意弥漫倾泻而下,一位雅人深致,举止斯文的少年,把盛着鱼汤的玉碗置她跟前儿,温温叮嘱她别烫着,她心中莫名其妙地又想起她之前怀疑过的事。
陆简昭偶有时不像个将军,更像白面儒生,与生俱来的文贵之气,并非王侯将相后天可形,也不重要,她的丈夫是叱咤沙场的少年将军,武贵之风,文贵之气都改不得既定事实。
檀允珩很快敛了心思,明言,长灯高挂,红光在她脸上映了个喜笑,“我今晚回金玉满堂住。”
金玉满堂,是她去过陆府,很早就见过陆简昭所住的堂叫金满堂,而她是玉满堂,才有了‘金玉满堂’四字。
昨夜事出有因,她才没在主屋睡,今夜自当回去。
谁会放着舒舒服服的主屋不睡。
来圆儿一下跳到陆简昭怀中坐下,睁着圆溜溜眼睛看檀允珩,似在赞同回主屋。
陆简昭也是没想到她只在东明阁过一夜,既然能回主屋,并非不愿同他睡,又为何昨夜不在主屋睡,昨儿是什么日子,中秋节,团圆夜,会是什么日子。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却知此事檀允珩定不会告知他的,是远超同他在主屋同榻的事,既然不洞房是二人一致之选,就只剩下秋圆之际,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可估摸。
幸而来圆儿往他身上一跃,他恍惚的神色得以平静下来,唇角缓缓一笑,“求之不得。”她的性子他了解,不愿让你知道的,一字不吐,不肯多言,他自不必问,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要她亲口说出‘她喜欢他’。
亥时,二人梳洗完同榻而眠,屋外灯火阑珊,屋里红烛,通夜不灭,整座郡主府安静如斯。
架子床外沿床幔,都是檀允珩喜好的青绿之色,层层床幔之中,隐隐红光,剥幔不见人,锦被之上,床被一分为二,外侧隐隐约约有个修长的朝里躺的侧影,里侧锦被掖角严实,床榻往里地方之大,能睡好几个人,却只睡了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