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玉兰提着裙摆下阶,接到檀允珩后,二人一并踏门而入。
央玉兰的父亲早年走南闯北,行走的人脉,今日阖府,凡央府下了帖子,空无缺席。
水榭花亭里,晚辈落落大方,长辈侃侃交谈,好不热闹。
长廊下,央玉兰双手拽着檀允珩衣袖,说道:“民女近日临摹一幅郡主的山水墨,想请郡主帮民女指点一二。”
“好。”檀允珩手缓缓摇着一把素双面扇,扇面绣着一只玩着玲珑球的老虎,临摹这事她这两天探过一二,是柳家买在她的画,放风出大家皆可上门临摹,为招揽闲文雅士,也为来日商行官场之下,能通融一二,跟南承瑾的做法相似。
这两家人还真有意思。
央玉兰拉着郡主到自己闺阁中,珠帘脆声,她从画缸里找出自己临摹那幅,抻开给郡主看,“那日柳府广邀天下闲士来临摹郡主的画,民女技痒,也临了幅。”
“多了锐气,自然少了山水意韵。”檀允珩扇头抵了下画卷上的景,“你那幅《林中鸟逐鹿》,着重相辅相成,构景便不那么重要。”她寻了一旁的圆杌来坐着,随口一提,“你这字写的不错。”
央玉兰拿着画往她身旁一坐,眉心一皱,从八仙桌上斟了两盏茶来,“这难道并非郡主的字?”郡主也不是会自夸的性子,难道她临摹的也是假的?
“并非我的字。”檀允珩静色道,轻抿茶水,画上的字跟苏庭半幅赠友人图一模一样,央玉兰连字迹一并临摹,要么是眼前女子所言非真,要么半幅画名是有人刻意写下。
能练就和苏庭几乎无差的字,下了不少功夫,才能跟她家中那幅《赏月景》提字完全一致。
央玉兰一脸可惜,拿着画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遗憾:“这柳家说此乃真迹啊。”
檀允珩将茶盏一放,问道:“入柳府的闲士中可有人疑虑那画真假?”她不大信去过瑞亲王府的贤士,没到柳府当过闲士,再者说,瑞亲王府和柳府达成一致,都是假的,又或是从入了游船画舫挂卖的画就是赝品。
画是她的贴身丫鬟拿去挂卖,不会出岔子,剩下的人中何人谎话连篇呢,画舫里的游客在挂卖时也是见过她画的,极大可能是画在画舫就被掉了包。
她的画一向珍贵,亲过了商奚罗的手,才会挂卖,若不是商奚罗做手脚,就是画舫挂她画的小二有很大的问题。
央玉兰摇头否认,“没有,甚至有闲客说是去过瑞亲王府,这就是真迹,特意赶来临摹一幅挂在家中。”
趁着央玉兰卷画空隙,檀允珩转了话锋,“我见苏庭家中有幅未作完的画作,你前去拜苏庭,可否有听其说说那画上准备画何物。”她不确定字迹出自谁手,话里透着对苏庭那幅未曾作完画作的惋惜。
央玉兰十日前去的苏家,她印象深刻,苏庭姐姐是个顶好的人儿,她一说就应下了,除了几日前在画舫挂卖那幅,没再听说什么画,“民女去过苏庭姐姐闺中,只看到那幅几日前被买走的画,没听有旁的——”她停顿了下,忽而反应过来,看着郡主。
央玉兰记得苏庭姐姐是弱心症身逝,那告示上贴的明明白白,早年她随父母走南闯北,听过不下数中医治不好的病症,只能依药物得控,药停身死。她半路出家的一个画师,作画完,试图走捷径,直接拜了苏庭为姐姐,化了自己名字,只为能在游船画舫挂卖,让众人见得她的画作。
作画都集中精力的,常常误了饭点。
苏庭姐姐画卖的价钱昂贵,绝非买不起汤药,哪怕私自停药,也一定会将画作完整。
半幅画作要么是苏庭姐姐刻意为之,要么药停是被逼迫的,唯不会是苏庭姐姐自己偏那日不想活了。
央玉兰脸色呆滞一瞬,出了一身冷汗,“郡主的意思,那画是苏庭姐姐刻意而为。”
这个反应很好,檀允珩排除了眼前女子的嫌疑,话可作伪,下意识反应骗不了人,“你去柳府前可有透露过会作画?”
央玉兰一口饮了茶水,压压惊,“没,从未透露。”
“柳府人清楚你会作画,那你清楚他们什么?”檀允珩给人提了个醒。
她随父母,性子坦荡,从不背后蛊人,周转各城多年,她学了不少为人技巧,去柳府,她没想过作画会是弱点,郡主的话点透了她,不要轻易曝露自己的心头好,她知道了,也确实不懂,有心问道:“民女不知作画为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