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去哪里了?他手上拿着地图,如果想的话一定就会来找自己——但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改变不了什么,自己也不会知道怎么面对他。
如果他不回来,那么他又会去哪里?咒语书现在在自己身上,如果他需要它,在任何时候……
哈利不愿继续往下想。他低头吃东西,使劲将注意力放在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上。加尔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扭头叫人倒来一壶薄荷茶。他毕竟年长许多岁,也在教书生涯中摸清了少年人的性子。
“你说你最近去了几次济贫院?”加尔用小勺舀起杯子里的茶包,放在瓷盘中。
哈利咽下一口食物,仍然低着眼睛——点了点头。
“对……我的意思是,我去看望里面的一个孩子。”
“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先生,”加尔说,“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没有太多的人会因为他人的请求而付出这么多,走到北方大地可不是容易的活。”
“你去过北方?”阿克塞尔闻言,来了兴趣。哈利因为他语气中惊诧而感到一丝厌烦。他放下叉子,端杯喝茶的同时点了点头。
“上帝啊!”阿克塞尔感叹道,用词叫教会学校培养出来的男孩惯性缩了一下,“北方!那真是太令人兴奋了!我一直都很想走到平原那边去——”
“然后见见白痴病人和山里的妖怪,”加尔叹了口气,“你得向往些实际的东西,阿克。连我在去北方考察前都要深思熟虑……”
“管管你耳朵背后的调皮鬼,小杜克!”阿克塞尔对他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你太了解我——但你总得走到城外边儿去!”他又转向了哈利:“那么——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先前在路上,加尔已将怎样认识哈利的过程向自己的好友讲了一遍。事实上哈利并不想提这件事,但他也想不出隐瞒的理由。
除了那很失败。
“并没有……”他低声说,“那……总而言之,那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功。”
这么多的时间,又是为了什么?
加尔看上去和哈利一样失望。他低下眼睛,喝了口茶。阿克塞尔却眨眨双眼,嘴角勾起弧度。“从好的方面想,你看了不少好的风景。”他说。
——但这才是问题!哈利的胸口再次发闷。所有记忆中的画面里都有另一个人的样子的和声音。留在哥本哈根已经让他很烦躁,他又怎么会去回想沿途都见过些什么?
他不再喜欢他了——这是肯定的。他不再喜欢他了。
“她不会介意的……”加尔忽然出声说。哈利抬头,看见他不再看葡萄架了,反而对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接骨木树妈妈从来不苛责善良的人,而交给你那件事的人,无论他们是谁,或许也能体谅。”
可这个世界会消失。无论梦神对自己的交代满意与否,这个世界都会消失。想着这个,哈利便连多一口食物都吃不下。
这不是善良。这是他做过最糟糕的事。他什么人也帮不了,只能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结束。花园的绿叶、面前的两个人,还有那个不知在哪里、也许再也不会见到的男孩……
他就快要起身离开这里了,若不是加尔提起了最初的话题。
“你有见到那天晚上那个孩子吗?巷子里那个,那些人把他送到了斯万尼去。”他提到。
哈利先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指得是谁,在记起和加尔初遇的场景后怔了一下,又摇摇头。
“没有……”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婴儿被带走了,回忆里都是那个女人被嚼烂的身体,“我不知道……我忘了,我没去找过他。”
加尔“啊”了一声,又问:“那你看望的是谁?”
“就是……”
哈利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喉咙的不适,并很快明白是为了什么——他不能说小汤姆是自己的“前辈”,也不能讲出那孩子并不算“活人”,且不提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是否会信这种说法。“他……他就是个小男孩。没有什么人陪伴……很喜欢听故事。”
“喜欢听故事?”加尔反问道。
哈利才发现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形容小汤姆的方式。“对……最近我就在帮他找能写故事的人,”他解释道,“有个关于……泥巴球的故事,他很想听。”
加尔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而阿克塞尔——他交叉双腿,将手拍在一起。
“那好办!我认识一个讲故事的人,住在夏洛特堡宫那边,我帮你去问问。嗯……他通常需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过后,你去找他就好了。”
一个星期?哈利抿了下唇。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这里再呆上一个星期——即便有小汤姆同他说话,每日每夜也在变得越来越煎熬。但他还是点头致了谢,并答应阿克塞尔隔日在国王广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