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宁愿去镇里巫师们开的酒馆喝酒,也不愿和自己说话。德拉科已经问不出“为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去试着接近他——然后被推开。他将眼下的情况思索了无数次,却最终不敢触碰可能的答案。
这下,他已经又凝视着壁炉里的火苗不知有多久。白天的、夜晚的——所有关于哈利·波特的情景在脑海中交叉浮现。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问。
他没有做错什么事——他做什么了?如果是在梦境之外,三年的时光里,哈利与他的对立已成定局——那么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呢?从第一天起,从那个地底树洞的相遇开始,到后来的每一天——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什么时候没将他放在第一位?
他不想做那些事的。他不想每天只能睡在帐篷里、一日三餐只能吃流浪汉才吃的食物,他不想和那些老人、酒鬼和小孩打交道——该死,他差点和那艘轮船一起沉没。他不想走这么远的路,根本不在意什么金苹果或者奥列·路却埃……
他只在意哈利,他明明只在意他——而他根本也不想在乎。就像是八年级的时候,哈利拒绝他的示好让他愤怒了几乎半个学期,当北方大地的寒冷从外向内侵蚀——他早该把这个男孩扔下,早该把那本童话书扔进碎纸机,好让自己快活一些。
他明明很快活,十分快活。这么久了,他生活里从未有过什么得不到的东西,也从未有人左右自己的感受。他平平静静生活着,直到离开学校那天都该在和斯莱特林的朋友们讲波特与隆巴顿的笑话——而不是因为一个荒唐的梦,意识到那些可悲的感情……
不,是可笑。
可笑极了……
德拉科攥紧裤子上的布料,分不清对自己更多的是愤怒还是怜悯。他抄起魔杖从床上翻起来,走到卧室外点火烧水,就见哈利从门外回来了。
黑发男孩看向了他——但只有一眼。再然后,他低头脱下自己的棉绒大衣,拍走上面的雪。
“刚才那个养飞马的男巫说,他愿意借给我们两匹马,那会省去我们爬山的功夫,”哈利平铺直叙地说,“只不过要再等两天,因为他已经答应将所有马借给另一个人去山下运蔬菜了。”
“你同意了?”
“当然。我们很走运——”
“没有问我的意见?”
哈利皱起了眉。
“别大惊小怪的。”他说。
像是有把火在腹中点燃——德拉科双唇颤抖着,拎上大衣夺门而出。
......
斯奈尔镇的黄昏总是最宁静的时候。德拉科沿着街道一路往下走,望向尽头逐渐放晴的天空。极地的万物看起来都很淡,就连余晖都像是掺了水,稀释在零下的空气里,不久便能被黑夜浸透。
他从来都很喜欢日落,这半年来甚至是期盼着日落的到来。然而此刻面对着山谷缝隙间玫瑰色的云海,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丝慰藉。
他想起初次明目张胆地牵起哈利的那个黄昏——当后者缓缓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嘴角藏起微笑。那时他私自认定,这一定是他能拥有的最好的一个梦。
德拉科站停在了路中间,感到无法言喻的寂寞从胸中泛起。他将视线收回近处,看了看街边两个玩耍着的孩子。他们都裹得厚厚的,各戴一顶三角帽,其中一个坐在木板打成的雪橇里,在伙伴推着他向前跑时咯咯笑起来。望着他们消失在街角,德拉科回过头,看向自己刚刚离开的小屋。
门口木架子上挂着一件棉大衣,靠右的卧室里有火光亮起。德拉科脱下自己还没穿热的外套和围巾,一步步向里走去。哈利正从亚麻布袋里取出更多的衣物和棉毯,听见德拉科来了只抬了下眼,接着继续手上的事。
“不够暖和吗?”德拉科瞥向燃烧着的壁炉。
哈利有阵没回答,像是仍旧不太想说话。
“还行吧,以防万一......”他最后说,“上面的风还要更大,我听诺拉说了。”
诺拉是这件屋子的女主人,木匠之女。
德拉科沉默地看着哈利挑出两件最厚的棉衣,又把棉毯叠整齐放在床上。他慢腾腾地做完这一切,见德拉科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得不站起来,侧脸对着他。
即使在这个角度,德拉科也看得清那双眼里的回避。他甚至不需要看就知道。
但他仍然试着放轻了声音。
“……想玩游戏吗?”他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问。
哈利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似乎完全无法理解。
“什么?”他不确定地问。
“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
“你需要这么幼稚吗?”哈利打断他的话,回头去找自己扔在床上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