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声再次飘到德拉科的注意力之外。他正要打给司机,转而想起家里工人都换了新的,没太多想,便切换到常用联系人界面,拨通母亲的手机。
铃声响了足有三十秒。他以为自己就要听到留言提示,“嘀”一声,有人接通了电话。
“嗨,妈妈——”
“德拉科。”
是父亲的声音。德拉科愣了一下。
他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时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卢修斯几乎从不和他通电话,所有事都是由纳西莎来交代。话筒里的声音听起来因此有些陌生。
“父亲?”德拉科确认地唤了一句,“你为什么,妈妈呢?”
“你母亲在法国,不用这个手机。”
“法国?她没说她要……她为什么在法国?”
“那边的一个亲戚去世了。”
卢修斯的回复简短而没有起伏。德拉科处理着这个意外的消息,正要再问几句,便被父亲打断——
“司机会在八点的时候到达学校,如果这是你为什么打来的话。”
“对……是,我是要问这个。”
他等待着父亲结束对话、道别后将电话挂断,对方却意料之外地沉默了一阵。这让德拉科皱起眉头来——上次和妈妈通话时,结尾似乎也不太寻常。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嘀”一声,通话结束了。
德拉科望着回到主页的手机屏幕,没有动弹。
“怎么了?”潘西见状,抬起头来问。
“母亲去了法国。”德拉科随口答道,收起手机。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他拿起面前的勺子,不留神看见上面挂着像是没洗干净的污渍,随即起身走到餐厅去拿新的。再回来的时候,斜前方的户外桌前就多了一个黑发男孩。
德拉科停顿在草坪上,看着哈利和纳威·隆巴顿说着话坐到了一起,各自端着一个餐盘。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却又一次地面对桌上的松糕失去了所有胃口。
“哦看!波特和隆巴顿坐到一起去了。”高尔又笑了起来。潘西冷冷瞥了他一眼,像是要将他肥厚的嘴巴用胶带封上。
“他一定感到孤独极了,”克拉布咧嘴说,“在最好的两个朋友搞在一起之后——”
“闭嘴!”德拉科喝道。
他不想听见任何人谈起哈利,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高尔和卡拉布嘴巴半张着,像是呆住了。而潘西——她停止了咀嚼,端详着德拉科的反应。
邻桌的几个赫奇帕奇女生说到什么有趣的事,一同欢笑着。加上耳畔晚风吹拂,德拉科完全无法听清十几米外的声音。尽管这样,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抬起眼来,望向那张桌子的方向。
哈利像是和纳威聊得很专心,认真看着后者的同时嘴角带有一丝很浅的微笑。德拉科注视着那抹笑容,感到从内而外地灼痛,像是有人往自己的心脏里倒满硫酸,每次脉搏于是都意味着皮肤下血脉的烧伤,腐蚀性地在全身上下弥漫。
他以为他可以拥有这个微笑的。他以为他可以的。
即便只是在梦里,即便只在梦里……然而即便在梦里,他也太久没有见过哈利对他笑了。
“德拉科?”
他听见潘西的声音,下意识抓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下一大口水:“他应得的——被所有人抛弃、缩在他那可悲的——”
“上帝啊德拉科!”潘西突然叫起来,“哐铛”一声将勺子扔下,“但凡你对自己诚实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德拉科厉声打断了她。
潘西对上他尖锐到溢出攻击意味的眼神,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剩下三个人望着对峙的两人定住了,像是在为更激烈的争斗作准备。
但潘西没有继续争下去。她眼皮一下不眨地盯着德拉科,仿佛这是一场扳手腕的较量。
“没什么意思。”她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回答,未了轻笑一声,转向布雷斯摇了摇头。后者饶有兴味地看着德拉科,伸手拍了拍潘西的肩。
一群疯子。
德拉科恼火地想着,腾地一下站起来,抓起两张餐巾离开了座位。他大步向斯莱特林宿舍走去———经过哈利桌旁走得就更快,以致于没注意到那个男孩停住了和纳威的谈话,转头看向他的背影。
“我说什么了?”潘西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有好戏看。”
布雷斯耸耸肩,端起自己的餐盘。
……
暴风雪在持续四天之后终于有了停的迹象。为期不长的日照时间里,山中猎户匆忙向镇里的巫师换置崭新的手套和护盾。它们是由携带魔法的短鼻龙皮甲制成的,足以抵御严寒和羚羊角的袭击。
下午两点的黄昏里,德拉科又一次独自躺在木板床上。手边的《修道院》已经被他读了整整三遍,就连司各特本人也不会比他更了解其中故事的情节。这两天哈利一早就摸黑出去,接近睡觉时间才回来,问起来只回答说“去向镇里的人了解情况”。然而就在昨夜,德拉科见他开门进来,昏暗中迷茫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便走回自己房间,“砰”地把门关上,留下一股发焦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