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松了一口气。
他正准备向美术教室去,就听卢平又加了一句:“以及,你们其实有交流。”
“我们没有。”哈利脱口而出。
卢平笑出了声。
“去上课吧,待会儿见。”他拍拍哈利的肩说。
脸上的烫度依然没有消散。哈利压着头往艺术楼走去,被小花园里的花粉呛了个鼻。
……
直到夜晚降临,睡意压得眼皮沉重不堪,哈利仍然没能想好要怎么面对梦里的德拉科。更准确地说,是该如何面对那份莫名的反感。这天他有一节英语一节物理,因此不得不被迫看见教室对面除了写字还在写字的马尔福。他不喝茶,不东张西望,也绝不眯着眼睛看自己了。但他仍然有着刻薄的下巴和傲慢的举止——某种让哈利厌恶了三年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这种厌恶忽然就被带进了梦里。
原本哈利想,他能控制住这感受。在梦里,德拉科是他的爱人;虽然赫敏曾经评价过他在感情方面的迟钝和“极度缺乏天赋”,但他至少知道无理由的疏离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这是他喜欢了、爱了一路的男孩。于是,风声回荡的洞穴里,哈利借着未亮的天和雨后森林的清爽,效仿笃信灵性力量与冥想魅力的人,让自己静下来。然而,就是在这逐渐平静的时刻,他忽然听见什么丁零当啷的声响。
哈利一个机灵从睡垫上坐起来,发现风妈妈并不在洞里,那堆柴火仍在燃烧。阴风从洞口吹进来,吹得他不觉绷直了身体。而就在他视线所能触到的底端,火光微微照亮的地方,德拉科正站在墙上的皮袋前,摆弄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哈利从地上站起,走过去。
德拉科听见他过来,回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哈利很快看清他在解袋子上挂着的银哨。他震了一下,接着意识到了德拉科的意图。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德拉科把银哨拿在了手里。
“她反正说,她不再用它们了。”德拉科这样回复,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哈利抬头看着他的脸,忽然感到那股厌恶——三年来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反感——像是此时洞内的寒风一样缠住他的身体,让他不得动弹,甚至难以思考。
“所以你就把它偷走。”哈利一字一句地说着,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愠怒。
德拉科对上他的目光,握着银哨的手停在半空。
哈利移开视线,刚要转身冷静,一阵狂风便从洞口咆哮着吹来。他向后退了几步,在自己能够意识到之前便和德拉科一样扶住了冰冷的石墙——
“滚出去!”
伴随着怒吼,风妈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是多么强劲而愤怒的风!她不再披着鹿皮,眼睛死死盯住面色苍白的金发男孩。哈利斜眼看见了她手上的铁叉,条件反射挡在了德拉科面前,“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风妈妈大声重复了他的话,看上去更愤怒了。她站在洞口向两个男孩伸出手,冰冷地命令道:“把它还给我!”
哈利回头看德拉科,却没想到后者竟然犹豫了一下。风妈妈察觉到了这点,向他大步走来,铁叉在石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等等——对不起!”哈利将德拉科往旁边拽,右手伸进口袋里握住魔杖,“对不起!我们只是很担心去不了太阳岛——”
“你们当然不能!没有我儿子的帮助,那里谁也上不去!”她冲他们叫道,声音盖过了洞中呼啸的风。哈利握紧口袋里的魔杖,随时准备向她施出他能记起的所有攻击咒语。
燃烧了一夜的火苗早已被吹灭,森林里的杉树瑟瑟发抖。那是能够吹断树枝、摇晃木屋的风,带着北风的寒气与西风的猛烈与萧瑟。哈利感到自己的脚很快就要离开地面,额前的刘海遮住和睫毛打着架,遮住了视线,叫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正要将魔杖掏出口袋,风忽然变小了。
睁开眼睛,他看到风妈妈似乎逐渐平静了下来。苍老面容上的怒气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惆怅取代。
她垂下眼睛,握着铁叉,将它立在了地上。
“……走吧。”她低声对两个男孩说,嗓音像是因为刚才的吼叫而变得沙哑。
哈利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走吧!”风妈妈抬起头来,向他们重复了一遍,“当你们用完了哨子,请将它交给我的儿子……”
她停顿了一下,放轻声音,
“……也许这样,他就能记得回来。”
哈利在原地定了很久,盯着风妈妈一动不动。片刻,他瞥了眼身后一言不发的德拉科,拉起他的手往外走,低声向风妈妈说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