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缦?”
怎么又是他。林缦绝望地摇了摇头。
“真的是你!”梁至新抓着她的胳膊,使她和栏杆立刻隔开一段距离,“你又要往下跳吗?”
又?林缦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没有。”她的眼皮覆盖住大半的眼睛,只专心致志盯着脚下。
“是不是为了那些管子的事情?”梁至新很快串起了重要的细节。
“不是。”林缦摇了摇头,她是为了自己,为何世上有她这样愚钝的人,生活处处都落得被人骗的下场。
“你说为什么呢?”
“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车子为什么会撞在身上?一出生为什么就有病?你觉得这些事情有人能回答吗?”
“可是为什么都发生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得到的财务自由都成了空想,又要紧巴巴地、如老黄牛一般在贫困线上挣扎,她已经看到未来的自己,被生活磨出刻薄的皱纹,把一分一厘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她会成为下一个林妈妈,更孤独、更落魄的那一个。
“林缦。”梁至新叫了她好几遍,她迷迷茫茫的,当作听不见。他不放心她一个人,下定决心牵起她的手,“我现在回去值夜班,你在旁边待着!”
第71章 挡箭牌。
林缦被扔在了瑞华医院的急诊间走廊。梁至新时间吃紧, 只让护士给她送了一只装满热水的保温杯和一块巧克力派。
哭声、叫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林缦每每想专注于自己的悲伤,都被人无情吵醒, 然后一抬头, 连着注意都被吸引走。
有个被工友送来的中年男人,粗看没什么伤痕, 直到林缦看到他没穿鞋袜的脚面, 才发现对方的脚竟然是黑紫色, 听说是被器械压伤。
“喂, 爸, 你们到哪里了啊?”门口又推进一张床。
一旁送来的救护车随行医生说,这个女孩是在路口骑助动车的时候被大车刮到了车下。
“200元有吗, 先付押金。”某个工作人员催促道。
“等我爸来了再付可以吗?”女孩怯弱地说道, 她看起来二十岁都没到。
“要挂号开单做检查, 还有救护车的费用,你要么看看支付宝、微信能不能先付, 其它的等你家人来了再说……”工作人员公事公办, 算不上冷血,可还是将小女孩急哭了。
她又给自己的爸爸打了一通电话:“你们要到了吗,现在要付押金了, 我没得钱。”她的家乡话是一种急促的语言, 林缦越听越觉得可怜, 可她又是犹豫的, 怕200元也变成沉没成本。
“我先借你吧。”林缦上前, 从钱包里拿出200元给到工作人员。她怕自己再不开口, 真的会耽误女孩的病情。
女孩如逢甘霖, 她虽然人还在伤痛之中,却紧紧握着林缦的手连声道谢。
“会好起来的。”她的手贴着女孩的手,那种求生的欲望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她的心里。
很快,女孩被送去了急诊间里头,林缦又坐回了走廊的位置上。
白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向右挪动,门外的世界从苍蓝变成墨黑,进入一天之中最宁静的时分,这间医院却无法跟着一同休息。
永远有病患在挣扎,等着确诊、等着救治。
医生护士就像是机器人,不仅要治好他们身上的病,还要治好他们心理的病,还不能抱怨、生气,不能瞌睡、偷懒。
林缦喝完了一整杯热水,仍旧哈欠连天,于是跑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要了一杯咖啡。
会不会太自私了,她又折返,多要了一杯。
儿科夜急诊的人比成人的要少,但焦心程度一点儿没差,往往孩子已经不哭了,家长还在追着医生问药剂有没有副作用、可不可以不吊水。
若是碰到新手护士扎针的手艺差一些,家长更有可能大喊:“你们院长呢?连个针都扎不好,是不是走后门进的医院。”
凡此种种,看起来谁都没错、谁都委屈。
梁至新以为林缦会自己走掉,她在他的印象里,是不服管教、有自己主意的那一类人,但他看人的本事似乎远不如看病。
林缦什么都没说,将美式咖啡放在他的桌上。
“你去哪儿?”他叫住她。
去哪儿呢,回租来的空荡荡的公寓,还是回父母家里?
好像都不如待在急诊室更让她安心。
“我给你开个诊室,你去里面睡一会吧。”梁至新说道。
林缦乖乖地点了点头。
不足十平方的简易就诊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墙上有孩子喜欢的色彩鲜艳的小花贴纸,她躺在比她身长多出几厘米的床上,看着旁边蓝色的布帘晃动,又想起第一次知道周贺南有私生子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