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锋的师门,历来痛恨佩家的圆滑,称其为自私自利。
且,王明锋政绩斐然,一路从知县做到郡守,政下出过粮,镇过灾,修过道,他为官差不多十五六年罢,任过三个州的长官,三州所出的学生,有二十人面及殿试考上了进士。
顺安帝所看好的每一个人,吴英心中皆有数,这下知道皇帝为了提前制衡佩家,已经开始下棋了。
他心中有数,领命而去,心里若有若无的,为禄衣侯叹了口气。
不管禄衣侯为陛下做了什么,陛下对禄衣侯只有恩与威,对禄衣侯不可能存有什么私情。
他吃人嘴短,可他跟随皇帝一生,也只可能是陛下的刽子手。
*
是夜,半夜后方才睡去的佩梅在梦中惊呼而醒,她醒来,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丁姑姑的声音响起,“是我,奴婢就坐在您身边,奴婢和您一起睡罢。”
佩梅不知何时,她流了泪,只觉脸上冰凉一片,她掀开被子,等丁姑姑睡了进来,她方发觉,丁姑姑的身上有点凉。
许是坐了很久了罢。
佩梅把头靠在姑姑的肩膀旁边,流着泪轻声问道:“吴公公说动手就动手,连话也未曾多问两句,他处事,和陛下在他旁边处事的时候是一样的吗?”
她按凤印时,君仆两人烙下的阴影尚还存在她心间,这下吴公公直接动手,砍了吴美人的手,那血液,喷到了旁边牛才人的脸上,她亲眼看着,牛才人因为惊恐,直扑扑地昏了过去。
那惨状,连着接凤印那时的余威,让佩梅心惊肉跳到现在。
“他就是陛下,他是忠仆,他做什么事都是有理,陛下信他。”丁女却是早已明了这个事实,倒是处变不惊,娘娘在世时,有时候甚至是这个老奴婢可怜娘娘,陛下那边才会对凤栖宫格外开恩,给凤栖宫赏点东西,让后宫看着,娘娘在他那里,地位不变,“他就是要吓破我们的胆。”
可怜的小娘子,当真是吓破了胆,丁女擦拭着她脸边的泪,淡淡道:“他不吓,你又震不住后宫,后宫出事,就是给陛下添堵,他就是在绝后患,你看不懂没关系,不要逆着他,要不,他没有耐性周旋,连你我也杀了。”
浅浅的灯光之中,佩梅因震惊睁大了眼。
丁姑姑见她吓得呆了,嘴边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她云淡风轻道:“你以为他不会杀我?”
佩梅急忙颔首。
是的,她见吴公公,对丁姑姑甚是礼遇有加。
“吴公公对姑姑很客气。”她急急道。
见她还说得出话来,丁女放下了一半提着的心。
如此便好,当真是一个身体强壮吓不倒的小娘子。
要是再生病,她也不知如何处理下面的事情了。
后宫出事,禄衣侯夫人才将将来过宫里,是不可能再进宫来淌这浑水,来救小娘子的命的。
侯夫人若是再进来,那不是救命,而是把侯府和佩家,一同送上斩头台。
陛下宽容,也吝啬。
“不生事,便对我客气,便是娘娘也是如此,娘娘?*?要是这些年没有如那边的意,娘娘也早就没了。”末了,娘娘用半生的赎罪,换回了一点点怜悯,让始央宫那边对她,还留着两分客气,丁女看得明白,对出身史家的小娘子说得也甚是明白,“睡罢,明天你还要去荣秋殿。”
郭才人不能出宫了,被送了回去,明天她带太孙妃,去那边看看人去。
这时候宫里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走动,正是太孙妃走动,突现她地位的时候。
眼下内宫的人被吴公公一震慑,皆想自保,退守为安,可太孙妃退不得,她就住在凤栖宫,再退,就是往坟墓里退了。
太孙还未回宫呢。
“贵妃娘娘那边会如何?”昨天直到晚上,佩梅也没听到贵妃宫里有动静,没听说有人过去拿贵妃娘娘,也没见吴公公过去贵妃宫里。
“可能过几天,会无声无息的就没了罢。”以往宫里处置一些失宠做错了事的后妃,便是这种处置方式,“等前朝李大人的官帽子摘了,贵妃也就没了,那个时候她消失了,后宫不会有人说什么。”
前朝也不会有人问贵妃怎么没了,等到年底,起居官修正史录,把李贵妃的名字摘下来,李贵妃在卫氏皇帝里,便连个姓氏也寻不到。
没有娘家追问,谁会记得李贵妃。
她家娘娘的娘家,还可能因为娘娘的识趣保有几条命,李家却是不能了,李贵妃因李大人的倒下而倒下。
“那明王呢?”佩梅轻声问。
她问明王的下场,不是好奇,而是想代诩儿问,母族不利的王爷王子,下场会如何。
“明王,再看罢,不会比太子强,也不会比太子弱,儿子毕竟是儿子,”丁女见她不哭了,人也冷静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双眼合上,淡淡道:“陛下还有好几个儿子,贵妃娘娘这次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