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齐桓怎么能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竟成了压力的来源呢?说起来像是无事生非,别人却很难体会。
打闹过后,许三多打开台灯,开始给庄安安回信,报平安。
写罢,他调亮灯光,一封展开却被主人刻意忽略很久的信骤亮,它是许百顺不甘心、再次寄来关于相亲安排的信。
许三多思索良久,下笔写道:爹,我同意相亲,除非有紧急事宜,我可以向领导请假。
就像庄安安说的,你不能替别人做决定,她的话点燃了许三多心里的期盼,现在,许三多想试试,踏出那一步。
刚回信完,时间就到了,熄灯号连响了三声,在黑夜中拖着长长的调子,灯却没灭,许三多同时注意到今天的号声与平日不同,问齐桓:“怎么回事?”
齐桓指指窗外,露出个笑:“专门给南瓜听的,怎么样,紧张感提上来没?”
“提上来了。”许三多老实地说,“我要是他们,知道后一定会揍你们。”
齐桓倒了水,爬上床:“话说回来,这两年就一个齐天大圣把我们揍了,哎,眼神别躲,你知道是谁。”
许三多结结巴巴:“我、我那是替天行道。”
“先不说这个,告诉你啊许三多,屁股可别坐歪了,明天早上就开始演了,小心队长骂你。”齐桓从床上探出头,不忘提点许三多,他是真的替他担忧。
“好,我知道了。”许三多叹了口气,“明天早上几点?”
“不知道,可能四点,五点……”
事实证明,不是四点,也不是五点,而是三点半。
只三点半,齐桓在袁朗的示意下吹响了哨声,许三多跨立于一旁,脸上没表情,心里对那些匆匆跑下楼的士兵很是同情。
对,就是没表情,许三多昨晚躺床上想好了,自己不擅长凶人,就干脆不做表情了,他将坚决把这个原则贯彻选拔的全过程。
三点半的天跟天亮没半毛钱关系,今天月色也不好,以致于陆陆续续出场的新兵们甚至看不清袁朗的脸,但他们听到有人在吹哨,随即一束刺眼的白光亮起,照到打头的袁朗下巴上,他把玩着手电,似乎意识到光线照错对象,手一转,强光直直怼到队列中,让睡眼朦胧的士兵们差点眼瞎。
黑暗中传来他的笑声:“听我指示,双人成列,齐步走——”
疲疲沓沓的脚步声听得人困倦,士兵们跟在齐桓后面,一声不吭,满腹牢骚。
袁朗明显有些不满意:“没吃饭啊,还是没睡好觉,谁不满意,我给你机会,现在退出还有机会。”
脚步声顿时一震,袁朗再没说话,队列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亮堂的厅内,大家分列三排,拔起军姿,等待下一个指令。
许三多扫了眼,发现这批选拔者比他们那期少两个,不多不少四十人,他认识的冯理就站在第一排,这时冯理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上,以许三多挪开视线告终。
冯理收回眼神,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个教官站在高台上,高度似乎也成为一种优势,在这种天然的压力下,俯视并不友好。
在袁朗点头示意后,齐桓向前迈两步,背手宣布:“从第一排开始,由左至右依次排列,现在开始报数。”
冯理:“一。”
陈水生:“二。”
马大路:“三。”
就这样报到四十,结束后,齐桓又说:“记住,从现在开始,报到的号码就是你们的代号,你们不能以名字相称,而是号码,你不是你,是你的代号。”
多讨厌的规定,时隔一年,许三多想起自己作为四十二时候的事,说起来,他其实不喜欢四十二这个名字,与战斗时的代号不同,这个数字方便管理,却也暗示了人格在一定程度上被消解,相信所有人都更愿意被叫名字而非数字吧。
身旁的袁朗眼神随意且漠然,许三多知道他队长已经进入演绎的状态,虽然他本身不是这样的人。
“好。”袁朗踱步,“现在我宣布一下规则……”
一百个积分,扣完走人,这令人糊涂的规则宣布完后,队列中泛起嘀咕声,有个兵喊:“报告!”
“说话。”
“请问扣分的标准是什么?”
“扣分的标准……”袁朗咧开嘴笑了,“看我心情。”
“刚才队列有人交头接耳,我懒得找是谁,齐桓,集体扣两分。”
“是。”齐桓在本子上哗哗记了什么。
队列中一片哗然,随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忿忿不服的目光射过来,许三多也在扫射的范围内,他倒不害怕,只是作为一个老实人,不禁有些心虚。
瞥瞥旁边面无表情的队长和齐桓,许三多这下由衷地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