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的哼哧笑声,许三多恍然想到,袁朗是他的队长,但这队长的样子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到的,他只好又解释说是这次演习结束后一同进行复盘的中校,应该经常在那边出没。
“中校。”许三多强调,又加上,“三十岁出头。”
“噢噢,好像见过。”接线员这才像想到什么似的,不知道在电话那边操作了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你稍等,我把线接过去。”
对面又恢复成单调的声音,许三多在心里叹了口气,向窗外望去,窗外虽不至于是郁郁葱葱,但也见了不少绿,晚春的太阳耀眼得像夏日。
在他数到第三十七时,电话被接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喂?”
许三多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和走走动声,略微有点吵。
“队长。”许三多喊了一句,声音放得有点软,没办法,连他也知道求人办事总要听话些。
“等下。”袁朗似乎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声音在没有杂音的背景下更加清晰,“许三多?”
“是我,队长,你过得还好吗?”
“还行,乱七八糟的会,来回跑,比打仗还费心,可是把我累坏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想我了?”袁朗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至于吧许三多,我回去后可要加紧训练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的。”
许三多:“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都想你赶快回去呀。”他说完后,嘴唇动了动,连带着脚尖也蹭了蹭,“其实我还有点事……”
他声音有点小,袁朗没听清:“什么?”
“我还有点事……”
许三多的欲言又止总让袁朗觉得有趣,他大笑起来,然后心情显然很好:“嗯?那你说吧。”
“我想请两天假,回趟家。”
“家里有急事?”
“不算急事……”许三多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只有几不可闻呼吸声,似乎在沉思。
许三多紧了紧握把,手心因为出汗而打滑。
在他提心吊胆之际,袁朗终于说话了:“唔,这事确实有点麻烦,左右为难吧。”
许三多在电话那头连连赞同地点头,想到队长看不见,就开口附和:“对,我都不知道该……该怎么办才好了。”
自这事发生,到许三多给队长打电话,之间没过多久,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像罩在一片混混沌沌的云雾中。事件突如其来,心情仍不明朗。
也许袁朗真有透过声音嗅出许三多心情的能力,至少他很敏锐地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地问道:“相亲这事你怎么看?你能回答我吗,许三多……先别急着回答,我是指,抛开你爹那边不说,你愿意去相亲吗?”
许三多停顿片刻,发现自己难以回答,他时而对爱情充满向往,时而觉得它凶险万分,当很多人给他说起结婚这种事时,他渐渐生出更多陌生感。
爱情,多神圣、多奇怪的一个词。即使他不求甚解,也能让许三多在夜晚莫名傻笑。
他是个连爱情都没搞明白的菜鸟啊,婚姻所代表的一切对他来说更是个难题,要求还没学会立正的新兵去打枪?他既是困惑,又是忧惧,但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需要反复的思索和验证,许三多想要再等一等,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袁朗久久听不见许三多回话,只有淡淡的、轻轻的呼吸声,他并不着急,因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在等待之际,他抬起头,跟刚刚坐到他对面的一个军官打了个招呼。
无需他多等,很快,许三多诚实的声音响起:“我不想,队长,暂时还不想。”
军官看到袁朗微笑起来,那是一种因不出所料而很放松的笑容。
许三多屏了一会儿息后,终于等到队长的回答,在他耳中,袁朗的声音平稳地流淌着:“明白了,如果你愿意,我当然能批这个假,但是我真切地希望,三多,这是符合你自己的意愿,我这个假才能批得有意义,明白吗?”
“明白,谢谢你,队长。”许三多有了彻悟的感觉,“我以后,会更认真地想想这个问题的。”
袁朗:“这个不急。”
“之后,可能有点事需要你去做,保证好状态。”
最后他给许三多说了几句要他好好训练、多加勤勉的话,许三多听了,多少为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麻烦队长而有所羞愧,他乖乖地应了,并急切地保证了几句。
袁朗放下电话,军官抽着烟,含糊不清地问:“家里有事?”说完后又给袁朗递一支,他听了七七八八,自然知道不是家庭的家,估计是袁朗那边的“家里”传来什么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