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担心过司循可能遭遇不测,可每年按时邮过来不菲的学费、生活费,让他又不禁觉得是自己多虑太敏感了,司循不向来如此吗?宁可自己生闷气,也不搭理他一下。
一曲舞罢,润子提着裙摆优雅的谢礼。
临走前,她向司锦年发出邀请:“司先生送了我一幅素描,你要不要周末去我宿舍楼下看看?”
这对于司锦年简直致命。
他立刻答应:“好啊!一言为定!”
大洋彼岸,津城这两年确实不怎么太平,军阀内乱小规模打了几场,几方无一受益,被民意党趁机赶到了北平。
这对像司循这样的区域大财团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但为避免被赶走的军阀狗急跳墙,司循一早开始暗地里培养能拿的起家伙事儿的家仆,以备不时之需。
“先生,该用药了。”
贺伯端着木质的托盘敲门。
司循端坐在轮椅上,平静的看着司锦年从黾东飘过来的信,沉声开口:“放那儿吧。”
一小碗黑不见底的中药总得配上一碟果脯蜜饯,才能勉强喝完,贺伯担心司循又嫌苦,忍不住劝道:“这药不烫,您还是趁热喝吧,赶明我再去邮局看看,兴许少爷的信就找到了。”
“不用麻烦了。”
几万公里越洋而来,不知中转了多少地方,想找到谈何容易?司循心知肚明不该让人去做无用功,有几封寄丢了,前后不怎么连贯,不过总归是问候他身体或啰嗦国外学习生活的废话,丢几封问题不大。
可他日日捏着这几封信,来回变着法儿看两年了,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难受。贺伯无奈叹了口气,提及另一件事,是关于司循堂兄的儿子想走后门来商行上班的。
“到底亲戚一场咳咳……”
司循慢慢开口,但蓦一想起自己当年病重,堂兄煽动众人欺负锦年的事,他皱起眉头忍不住闷咳起来。
“先生!”
担心哮喘发作,贺伯赶忙拿起桌上洋人医院开的止喘喷雾送到他唇边,被司循轻轻推开:“既然侄儿有心为商行做事,那贺伯你去说一声吧,让堂兄把两年前趁我住院抢走的那批货连本带息还回来,就还是一家人。”
正如司锦年所料,当今这个时代西药紧缺,千金难求,为避免产生依赖日后麻烦,司循硬撑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浪费药品。
“那岂非太便宜他了。”
贺伯适时地上干净的手帕给他。
司循淡淡解释:“我这群亲戚没什么大能耐,但司家势力盘根错节,兴许日后还有用处,犯不着撕破脸皮。”
“是。”
“大卫医生来了吗?”
司循的目光移向右手,玉白四指虚握扣向手心,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写字吃饭都会抖个不停。
他已经很久没写过字了,让他回信比登天还难,但若让贺伯代写,司锦年定又会胡思乱想。这两年也不是一封没回过,起初他练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能写出‘吾甚安’三字,没想到很快收到了司锦年的回信:
「就知道你也是惦记我的,我这边也什么都好,就是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太想回家了(>﹏<),听到你如今安好的消息,我决定努力奋斗好好学习↖(^ω^)↗,但每次去到实验室,总觉得教授半点比不上你好看,拿着钢笔想你(///▽///),去操场打球想你,。(////)。,就连做梦都是你o(*////▽////*)q,司循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买票回国好不好?我给你邮寄了一盒巧克力,比你曾经买给我的要甜(^з^)-☆,你每个味道都试一试,喜欢哪个写信给我,我再给你邮……」
不知司循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阴沉,贺伯一脸担忧:“先生您昨日才复健累的昏过去,今日要不就……”
“照旧吧。”
司循堵气,看也不看那碗药一眼。
他心里着急,司锦年快回来了,他不想让他的心放在自己身上,经过两年坚持复健,他都可以完全靠自己走路了,没想到司锦年不仅半点没改,还变本加厉了不少。
国外,就没有女孩看得上他吗?
《海归日报》雷打不变有个板块记录留学生的爱情头条,怎么他重金砸过去的小少爷,泛不起一点水花?
今年算起来二十岁了,没指望他传宗接代,但为了他的名誉,还是尽早让他成亲为好。
司循恍惚想到方润仪,那个只比司锦年大两岁,但生辰八字非常合的女孩子。
他问:“锦年的未婚妻是不是再有一年,也该毕业了?”
贺伯说:“润仪小姐留学八年,确实跟少爷一起毕业,我记得她是西里亚大学国画系,与少爷所在的商法大学几乎挨着,兴许已经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