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涿垂着眼,一声不吭地按下了电视机开关。
伴着一声细微的“噔”响,显像管通电发出微光,两三秒的信号卡顿后,七彩斑斓的画面一跃而出,广告的音乐与台词霎时铺满这个没什么颜色的房间。
“吴小姐,你的电视看起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啊。”青涿转头看向床边坐候的两位女士。
吴珠绘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细声问道:“怎么了吗?”
在她身旁,大着肚子的瞿小棠腰边靠着枕头,轻声道:“日历就在电视机几乎正上方的位置,如果泼出来的水足以把日历打湿到不能用的地步,那电视应该也淋进去了不少水。”
——刚刚二人垂首交头接耳,看来是吴珠绘把自己交代的话和瞿小棠说了一遍。
“不过,既然它没有坏,吴姐姐的那杯水想来没有泼进去多少吧?”瞿小棠眉头微微抬起,努力为自己的“姐姐”辩护着,“肯定是哪里有误会。”
就在青涿把目光看向她时,吴珠绘的声音同步响起。
“啊……原来青先生想说这个。是我没有解释好,之前电视顶上我都有铺一块布,那次刚好打湿,我就拿去洗了。”吴珠绘解释道。
她走到衣柜前,在一大堆挂满衣物的衣架中找到了目标,扯出一块防尘布罩,“就是这个。洗好晒干之后我就忘记给它铺上去了。”
吴珠绘给出的解释还算合理,反应也不慢,此时再查看这块布已经没有意义了。
青涿低头把电视机按灭,喧嚣而喜庆的音乐骤然夹断,吴珠绘扯着布铺上机顶的窸窣声便突然明显起来。
“那本脏掉的日历呢?”他问。
“当天就丢掉了。”吴珠绘说。
青涿手上卷起来的报纸一敲掌心,“是丢掉走廊里了,还是挂到别人家里了?”
“……”
他紧紧盯着吴珠绘纤弱的背影,明显感觉到她胳膊肌肉一紧,接着若无其事转过头,不解道:
“…青先生能否说明白些,我的日历怎么会在别人家呢?”
五号走到吴珠绘身边,高度差与体型差就像是一只猎豹与普通家养猫,天生的压迫汹汹而来。
他一把摘下了那本新日历:“有不少人怀疑犯罪现场的时间线索被人更改过。”
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拨动黄历的纸页,发出清脆的咯啦声。
青涿在一瞬间明白了五号的暗示,接上他的话,朝吴珠绘道:“所以我们需要你再和我们确认一遍,案发那天你所有的行动轨迹。”
他话语中特意将“再”字咬重了些,说完便等待般地看向吴珠绘。
看着她因准备说话而张开的、苍白的唇瓣。
只要吴珠绘开始说自己在那一天做了什么,那她辛苦摆好的棋将满盘皆输。
“那天,我……”吴珠绘开始陈述。
……然而事实上,居委会并没有将任何与案发时间有关的线索公布给居民,更遑论嫌疑人。
即使昨天将邓佳、瞿小棠、吴珠绘三人一起叫去问话,问的也是6号至9号四天的行程。可没有谁专门指定到了九月七号。
谁会知道明确的案发时间是哪一天呢?
就在吴珠绘牙齿咬合,即将吐出下一字眼时,一声细弱的“啊”把无声暗潮完全压下,瞿小棠歪起头,语气好奇。
“你们在说什么?那一天……是哪一天啊?”
青涿猛地转头看向她。
是他的错觉么?瞿小棠……是不是已经第二次在悄悄提醒吴珠绘了?
“对,我也想问呢……”这时,吴珠绘也咧开嘴,勉强笑了下,“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案发当天】是哪天呀。”
“……这样么,那是我们疏忽了。”套话计划被人破坏,青涿丝毫没有一点儿恼怒,反而眯起眼,很短促地笑了笑。
就算没把话说完全,他也能看得出来,吴珠绘是知道他们说的“案发当天”是哪一天的。
她就像个第一次忘写作业却撒谎落在家里的学生,有经验的老师一眼就能分辨出她嘴里的真假是非。
而此前众人都没怎么注意瞿小棠,这次接二连三的打断却暴露出了这女孩身上的疑点。
意外的收获。
青涿没再出声提问,而是脚步缓慢地绕着屋子慢慢走了一圈,没再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总的看来,吴珠绘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她知道现场的线索指向九月七号,指向一个她拥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日期。而这个日期……很有可能就是她特意留给众人的。
青涿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纸卷,停下的影子覆盖在一方无门矮柜上。
柜子里整齐叠放着一沓灰色报纸。
“这些就是吴小姐看过的报纸吧?”青涿丝毫没问其主人意见的意思,擅作主张地便将那些报纸拿到了手中,“居委会调查案件需要这些证物,等案件查清便会原样归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