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珏闻听山西平阳四个字不由心中一动,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只道:“是么,好好的举人,怎么就想不开做了咱们这行当?”
“瞧您这话说的,”孙宝昌抬起头来,堆笑道:“汉时出了一个卫子夫,便教天下百姓都说‘生男莫喜,生女莫悲,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到唐时出了个杨贵妃‘,’又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可见事情的好坏并非总是一成不变,端看人如何做。今日大明朝有干爹这样的人在,咱们这些人谁不觉得与有荣焉?莫说举人,就是进士、庶吉士还不是抢着巴结干爹?依儿子看,这柳文彦也算是弃暗投明,走了一条对路。”
郑珏一哂,挑眉追问:“柳文彦?”
“是了,就是上次发现段家祖坟下有铜矿的那个柳文彦。”
“原来是他啊!”郑珏这下全想起来了,当时底下人把这事报上来,说是私人恩怨。他没管,吩咐说由着他们去打,且看刘阶那边的动静。
谁能想到,那段不循沉得住气,刘阁老倒是按捺不住了,明里暗里动作得勤,颇有硬碰硬一回的架势。郑珏只怕他韬光养晦,他却要以卵击石,可不是正中下怀么?
说起来,若不是这小矿监忽然起意的挟私报复,刘阶还不能大动干戈。这么一想,柳文彦也算是一个功臣。
郑珏想到此处便笑道:“跪着干什么?回头教人看到了,少不得说咱家苛待你们。”
孙宝昌一骨碌爬起来,“干爹最是宽和,谁敢这么说,儿子头一个不答应!”说着又小心翼翼试探道:“这柳文彦也是个有心之人,一心想跟在干爹身边尽孝,这不是年跟前了么,他想着能不能见干爹一面,说是有个宝贝,非得当面献给干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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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一近,家家户户都少不得人情往来,生意人尤其如此。
这些日子以来,段不循的银子水样地往外流,看得静临咋舌咧嘴,直说肉疼。段不循翻册子,她便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在旁边扒拉,说要算算礼物的收支能否相抵。
段不循好笑地捏她的鼻子,“吝啬的小蛮子,收礼的时候有你烦的。”
他这话没说多久,果然送礼的人就一波一波地往府上涌,送什么的都有,值钱的有大额的银票、成封的金锭子银锞子,几尺高的红珊瑚,成斛的夜明珠、西洋珠,小叶紫檀木打造的大件家具,羊脂玉鸡血石象牙等材料雕刻的各色摆件,整箱的首饰头面,成匹的云锦蜀锦,到年份的野山参、灵芝、何首乌等等。
不怎么值钱的也有,每样也都难得,譬如成篓的南果子,成坛的醩鲥鱼,成扇的腊猪肉,一吊吊金华火腿,一罐罐五花八门的酱腌菜……静临看着这些东西着实快活了几日,每天数着银票,摆弄着珠宝,不时尝尝没见过的各地土产,合计着分给哪些朋友,还要忙着指挥人登记造册,将东西分门别类入库……忙得不亦乐乎。
不出五天,眼看着东西没完没了地往里抬,辟出的几间库房转眼就填满了,账册也写了一大摞,她的耐心便一点点耗尽,到二十九这日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赖在床上伸腰蹬腿,自己不起来,也不让段不循起来。
“这几天累得我腰酸背痛,你帮我揉揉。”
段不循坐起身来帮她捏肩按腰,她不吃劲儿,稍微用些力就喊疼,又一身痒痒肉,太轻了就咯咯直笑,笑完了还恼,骂段不循粗手笨脚,什么都不会。
段不循伺候了她一早上,眼见着是将人捏舒坦了,听她开始笑嘻嘻地找茬,手便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她的屁股,低声道:“是不是也改到你伺候我了?”
自静临孕后,他们俩人还一次正经八百的都没有过,孕期里怕伤着孩子,产后则是怕伤着她。如今也三个多月了,眼见她一日好似一日,段不循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一大早被她拱来拱去,又要亲又要揉,此刻已是忍无可忍。
静临闻言却飞快地爬起来,拽着被子斜眼瞅他,模样像是防贼,“不行!”
段不循手伸到被子下去拽她的桃红亮纱裤,浓眉一挑:“你不行我不行?”
“去你的!”
她脸一红,猫似的踢了他一脚,敏捷地下了地,披着衣服一头钻进净房,进去后却又探出一颗蓬乱的脑袋与他眨眼,娇声道:“明天晚上才是辞旧迎新呢,你急什么!”
段不循心痒难耐,紧跟上去几步,到门口便被人推了出来,“下流胚子,你要跟进来喝姑奶奶的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