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嫂子不由苦笑,“您是没见着那阵仗,一群精壮汉子日夜把守着,我就是有心也无力。这次若不是寻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恐怕是真要等临盆后才出来了。”
孟沅君一惊:“冉氏果真有了?”
当初赵嫂子应了段不循这份差事时就悄悄知会过她,虽未明说,孟沅君心里也猜到七八分,到底还存了两三分侥幸。如今猜测坐实,她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人却被砸得痛楚难言。
从前与他在一起时,她也动过这个念头,为此还偷偷服用过坐胎药。可惜那人是个精明彻骨之人,对这事在意得很,从不肯轻易松口。
沉默半晌,孟沅君终于开口道:“他待她如何?”
赵嫂子闻言顿时笑了笑,心道那可真是放在手心怕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没见过那么疼娘子的丈夫。觑着孟沅君脸色,却只道:“我瞧着也就那样,他是不缺银钱的人,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这般大费周章不教消息外传,也是为了那肚子里的孩子。头一胎嘛,他又是三十来岁的人了,重视些也是有的。”
“这胎是男是女,你知道么?”
“……两位府医都说,十有八九是个男孩。”
孟沅君的心凉了个透,十只尖锐的指甲攥入掌心,将皮肉都刺破了,竟也不觉得有多疼。末了淡淡道:“胎象稳固么?”
赵嫂子心里顿时一惊,瞧着她凝了寒霜的一张艳丽面孔说不出话来。
第113章 兴师动众道虚惊,灯前镜里见卿卿
第二日一大早,赵嫂子果然端来一碟新鲜的芡实山药糕,静临刚吃了一口就觉得松软可口,直夸是比以前的强了许多,因就心情大悦,笑眯眯地教金钏给赏钱。
赵嫂子面带惶恐,连连推辞不受,“这都是应该的,夫人如此客气,真是折煞我了。”
再要给,就见人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脸色也有些微红,便知人家是真心不肯要,于是便也不为难她,教金钏收了荷包,转而赠送了些鲜果与她吃。
段不循见她一口接一口地吃那糕,自己跟着尝了一个,只觉寡淡无味,不由摇头笑道:“你如今的口味是愈发刁钻,只怕再过几个月就要吃土嚼蜡了。”
说着教人将点心收了,“再好吃也要适可而止。”
“府医都说了,这个吃多少都不碍事的。”
“那也不行,大米白面吃多了尚且积食,何况是这个。”
他果真是一张乌鸦嘴,静临这些日子都好好的,偏偏在这日晚饭前难受了,开始只觉得轻微的烧心反酸,喝了几口水后便觉得反胃,干呕了一阵后腹部开始隐隐作痛。
两位府医轮流诊脉,都说静临的症状乃是脾胃不和导致的积食再加上孕期反应所致,并无大碍,只消喝几副调理脾胃的汤剂即可。
段不循教人照着方子速去煎药,亲眼瞅着静临喝下了,又要府医逐一查看这几天的吃食,尤其是那盘子芡实山药糕。府医再三确认,饮食没有任何不妥,他那铁青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些。
一碗药下肚,段不循数着更漏过了半个时辰,见人看起来还是恹恹的,全然不像平时脸色红润的模样,立即就要冯遇去惟初草堂请程一过来。
静临急得拉他的袖子,埋怨道:“都这么晚了,一点小毛病何必折腾人家?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点恶心而已。”
瞅着那两个府医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一时不忍,又劝道:“世上哪有一吃就见效的灵丹妙药,这才多久,你急什么?快别绷着你那张脸,我看了更难受。”
段不循嘴巴动了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握住静临的手,“那你躺一会儿。”
第二日一大早,他到底是将程惟初给请来了。银儿跟着一道,和她师父先后给静临把了脉,又问了饮食、看了舌苔。
银儿也说没事,回眸看她师父,程一含笑点头,转头打趣段不循道:“尊夫人没事,你倒是急出病来了。我看该给你开一副平心静气的方子,免得你一惊一乍地折腾人。”
赵嫂子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早上又见请了新的郎中来,心里愈发后怕。她与沅君是同乡,早年也是为她调养身体才得以结识,因脾性颇为相投,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断了联系。
自沅君到京城后,因着这份乡谊,二人来往就更密了。沅君日日都要服用养颜的药物,饮食上更是精细得不行,赵嫂子在这一方面的确是行家里手,做事尽心尽力,沅君也不吝银钱,雇佣二人都很满意,一来二去,也就生出一些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