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静临拗不过段不循,到底又喝了碗红枣姜汤。小憩了半个时辰,起来就觉得小腹坠痛,忍不住瞪了眼段不循,埋怨道:“都怪你,非要我喝什么劳什子姜汤,以往没喝也不疼,如今喝了反倒难过了。”
段不循哭笑不得,只得将她抱在膝上,一边用掌心为她按揉,一边与她一起看账簿。
静临渐渐地也看入神了,指着其中一页不让段不循翻,“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段不循面色不动,“哪里不对?”
静临皱起眉,往前翻了两页,又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犹豫道:“仿佛是……多算了一万两?”
“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左边这里,虽说记的都是总额,前面却都是实收,只有这一页记的是应收……前后对比,可不就是多记了么。”
段不循知道她聪慧,却是没想到聪慧至此,便含笑问道:“几时学会看这样的账了?”
静临得意地卖起关子:“自然是有高人指点。”
高人……想来就是吴掌柜了,段不循心下了然,却没有点明,只笑着继续翻阅。
静临瞅着他,忽然又道:“这么明显的错账,你该不会是故意为之吧?”
段不循一怔,继而轻笑出声,眼尾愉悦地上扬,似是挑着两枝桃花,看着她道:“娘子好生厉害,实令在下心折。”
继而附在她耳畔,轻声将军饷亏空一事说了。
静临听后却道:“你……汇通钱庄也是你的?”
段不循捏捏她的脸,“你倒是会听,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关心这个。汇通的确是我的,只不过不在明面上。老师想要银子,我便挪了钱庄的给他填窟窿。”
静临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便见他收敛了笑意,淡淡道:“这一万两银子,一半是巩定锋的,另一半,是郑珏的。”
郑珏?!
静临一下子想到忘机亭中那位看似儒雅的大珰,禁不住浑身一凛,瞧着段不循,一时失声:“你……”
段不循冲她眨眨眼,“郑珏的银子是不能动的,巩定锋账上的是高阁老的银子,这部分也是动不得的。”
“那你怎么还……”
“区区万两,我若是想补,自然随时可以补上。”
不这样做,便是故意想悬一把刀在刘阶头上。
什么时候郑珏和高和来了兴致,想提银子了,汇通钱庄又拿不出来,他们顺藤摸瓜查过来,刘阶的后脖颈就要跟着凉飕飕了。
静临虽不懂朝政,听他这么一解释,到底也明白了几分,心里怎么还能踏实,巩定锋……她忽然记起这人是谁了。当初段不循下狱闹得满城风雨,这个随他一道贩私落了处分的名字也时常被人提及,巩定锋——正是高和高阁老的门生,当时负责漕运的都指挥佥事。
对那遭大难,静临仍心有余悸,再听他轻描淡写地提及巩定锋,便觉得这人是疯了,干的是不要命的营生,赚的是掉脑袋的银子。
因就心事挂脸,恨恨拧了他一把,“你怎么这样!”
段不循瞧着她神色大变,声音俨然带了哭腔,忍不住笑着捉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敢与你说,便是没什么要紧的,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见她一张小脸仍煞白着,眉蹙成了八字,眸中泪意盈然,又觉心软得一塌糊涂,一边心里骂自己是王八蛋,不该一时忘形与她透露此事,一边又将人搂紧了,“你不是说了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是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命长得很、安全得很,莫要胡思乱想,为我操这不值当的心。”
静临啐了他一口,推开他,恼怒道:“当我是三岁孩子?平白无故的,你留这么一手作甚?”
段不循一心哄人,便嬉皮笑脸地又将人抱住,“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我这人做事向来是居安思危、防患未然的,娘子实在是想多了。”
说着不由分说,又将人按住一通胡亲,待到人又羞又恼哭笑不得了,他的吻便有了章法,手下的力道亦恰到好处,一下接一下地抚慰她。
他本就是个风月场里久惯牢成的浪子,只要他想,便有无数手段能令女子快活。
静临被他弄得气喘吁吁,只觉浑身发软,像是化成了一滩水,凭着仅存的一丝理智,嘤咛着在他耳边求道:“够了、已经够了……答应我,再不许做这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了!”
段不循将头从她胸前抬起,“这就够了?我还没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