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事?”
名安缓缓直起腰来,嘴角浮起一个难以置信的讽笑,“爹说我的婚事是‘旁的事’,哈哈!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您未必是看不上翠柳,倒是始终没看得上名安。”
说罢决绝地一甩衣摆,大步出门去。
“你站住!”
段不循撂下书,望向他的背。
名安顿住脚步,背挺得笔直,看着已初具成年男子的规模。声音冷冷道:“爹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赴任之事,莫要与你那些狐朋狗友张扬,也不要与各店的掌柜、伙计炫耀!”段不循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动身之前,给我老老实实做好你的分内事,没我的允许,哪都不许去!”
“是!”
名安高声嚷了一嗓子,所有的愤愤难平,尽在这一嗓子里了。
他去后不久,云天间的门果然又叩响了,静临在门外问:“你在么?”
段不循想了想,下地,凉凉闲闲地答了句“我不在”,闪身躲进了卧房。
静临哼地推门进来,厅里没见到人,便走到卧房门口,只见他长条条躺在床上,正阖目假寐。
脚步止在门口,“你出来。”
他继续装,连胸口的起伏都平了。
“段不循!”静临提高了音调,“少装傻,你到底怎么想的?”
段不循睁开眼来,没动地方,“不都说了,最近太忙,没空。”
静临深吸了口气,心里劝自己别和他一般见识,咬着牙道:“你现在很忙?”
段不循撑着一只手臂坐起身来,朝着静临晃了晃左臂上厚厚的杉木皮,无辜道:“伤的这么重,娘子也不让我歇两天?”
“呸!”静临啐了他一口,“哪个是你娘子,不要脸!”
段不循眼底荡漾,面上桃花薄染,含笑道:“过来。”
静临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什么话不能说开了,偏要这样伤人。”
段不循眨眨眼,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静临这下真的恼了,“名安和翠柳的婚事,你到底办不办?”
段不循也收了笑容,瞅着她平静道:“还有别的事么?”
静临一生气,连着好几天不去云天间看他,碍于翠柳在,他也不好意思总觍着脸去敲隔壁的房门。
名安也只是换药时才来打个照面,板着张青瓜蛋子脸,问一句应付一句,多一句都不肯与他说。
段不循咂咂嘴,知道自己这是众叛亲离了,也觉得甚没意思,索性拖着条打着板的伤臂开了工,早出晚归,挨家铺子查账,忙得脚打后脑勺,整天不见人影。
静临与他斗了几天气,见他始终没有服软的意思,心里到底惦记着翠柳,便只好抹下脸来,想主动去找他。
这日午后,他难得早归,静临听到隔壁动静,便打扮一新,径自过去叩门。
到了门口,手刚抬起来,便听里面有交谈声。
一个漏风嗓子高声嚷道:“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你给名安那小子捐了官儿,再过几天,他可就要赴任,美滋滋地去做青天大老爷了!”
伍千两?
静临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油腻的肉球,手撂下,耳朵贴得更近了些。
没听到段不循答话,就听伍民继续道:“不过是个捡来的小叫花子,你还真当亲儿子养了!哥哥我可是救过你一条命,怎么不见你给我谋个一官半职?”
这……简直荒唐,什么东西!
静临都能想象到他那副恬不知耻的嘴脸,段不循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搞到一起?!
救命?他什么时候被人家救了一命?
屋里静了半晌,段不循淡淡开了口,声音似是压抑着不耐,“这回要多少?”
伍民“嘶哈”一声,“哥哥要你一半产业,你舍得吗?”
段不循低低笑了起来,反问:“都给你,你能守得住么?”
室内陷入长久的静寂。
半晌,伍民又开了口,声音变得尖哑,似是已经十分恼怒,“我要账上一半的现银!”
“哦,行倒是行,只是开春刚进完货,现银都花出去了。”
“你——”
“年前的五千两还不够你花么?想要的话,再等半年。”
段不循话落,静临便听到沉闷的一声“咣啷‘,似是伍民将茶盏重重撂到了茶几上。
“好啊!你如今不一样了,权势有了,地位也有了,只怕过不了几天,婆娘孩子都要有了吧?老段家的香火终于有人继承了,可喜可贺啊,啊?哈哈哈!”
伍民笑得极为难听,声音逐渐向门口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