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子粗声粗气道,言语十分粗俗,银儿的脸一下子气红了。
另一个婆子嘎嘎笑了两声,“你瞧瞧,她还看书呢,感情是现学现卖!”
“你放下!”
银儿见她要去拿程先生的赠书,急得过去制止。
早有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她,“卖假药的小蹄子,还敢猖狂呢!”
银儿眼睁睁地看着那几本书在婆子们手里碎成了片,娘亲去后每一个伴书而过的日日夜夜仿佛也跟着碎了,在视野里模糊成一团黑雾,像是去岁阴暗的上元夜。
“我和你们拼了!”
“行啊,你试试,没骨头的小贱人!”
婆子们受人之托,做的又是欺凌弱小之事,自然十分尽力,说着就要上来厮打。
雅红终究心存顾忌,万一谢夫人哪天醒悟过来,又想认银儿了,她倒将银儿得罪死了,到时候可就里外不是人了。再说,今日这遭冲着的也不是银儿,而是冉静临那小寡妇。
思及此处,雅红急声斥住了那几个婆子,教按着银儿的那两个也松了手。
“这位姑娘,想必你也与我们一样,是替人做活的。贵店的药吃坏了人,我们找上门来,骂你几句、打你几下,你权当是为东家受了,也别怨我们。我们也不多为难你,去将你的东家请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若是一炷香之内人没回来,就别怪我们在街坊四邻面前张扬出去,教你们再做不成一桩生意。”
第76章 纸短意长书不尽,秋水琴苑赴邀约
“少爷?”
雅红见到这么快就赶来的谢琅着实吃了一惊,一边打量他身边的静临,“您今日不是——”
“怎么回事?”
谢琅出声打断她的话,看了眼静临。
静临听到这声“少爷”,联系起银儿方才讲的话,心里大致琢磨出怎么回事。谢夫人设了个局,想用玉颜堂的生意威胁她,逼她离开谢琅,只是没料到谢琅今日就在柳家,竟赶上了现行。
呵!冉宝儿也没去给谢夫人通个风、报个信,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谢夫人的郎中和鎏金球?
静临没仔细想谢琅今日本应去何处,又是如何与家里的说的,她心里想的是谢夫人的招数。
不去朝前市闹,因为那里挨着千步廊,动静大了,必会影响谢琅的官声。也不去天宝阁闹,想必是对段不循心存忌惮。偏偏寻到乌义坊这穷街僻道来,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挑柿子捏罢了。
可惜啊,她老人家终究是看扁了她冉静临。
静临心里透亮,雅红却犯了难,不知该不该当着少爷的面继续了。
“到底怎么回事?”
谢琅又问了一遍,看到那几个粗壮的婆子,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雅红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回了,末了还欲盖弥彰地添了句,“少爷您怎么在这,不是去赴沈大人家的宴请了么?”
“母亲何时生了病,我怎么不知道?”
雅红身上烘出一层热汗,“夫人是怕您挂心,没告诉您。这药确实有问题,奴婢已经去找郎中看过了,说是这里面的酸枣仁几味,不适合肠虚滑泻之人服用,她们只管卖药,不管病人的体质,这才教夫人吃坏了。”
谢琅拿起那枚安神丹放到鼻下嗅了嗅,“你先前不是说母亲服后失眠盗汗,这与肠虚滑泻有什么干系?”
“这……奴婢也不懂,是郎中说的,这药的确有问题。”
谢琅目露冷光,心中已经十分笃定,今日这事实属母亲借故发难,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小儿科的把戏,怎么这么糊涂!
正想如何收场,忽然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相貌清癯、神采不凡的中年男子不请自来,嘴角噙着个傲气十足的冷笑,接话道:“是么,哪个郎中说的?”
“程先生?!”
银儿叫了一声,想到方才被撕成碎片的医书,眼圈儿又红了。
程惟初淡淡地与谢琅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那枚安神丹,嗅了嗅,又掰开来看了看,咬了一点用舌尖辨味。
“三分蜂蜜,七分麦粉,至于药材,不过是借个味罢了。这东西若是能将人吃坏,你们该找的不是这里,而是粮店和蜂蜜铺子。”
“呦,蜂蜜和麦粉抟的丸子卖这么贵,还说不是骗人!”
一个婆子嚷了句,雅红急忙瞪了她一眼,婆子闭了嘴,“嘁”了一声。
银儿羞愧难当,看到程先生望过来的目光,恨不能当场死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