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如也,干干净净,崭新的开始。
“柳文彦呢?”
谢琅忽然想起来这个尚未解决的旧日残留,问冯象山。
冯象山看向静临,静临看向谢琅,“不留神让他逃了。”
谢琅不忍责怪她,顿了顿,安慰道:“明日我再走一趟衙门,这回人证物证俱在,想来他们绝不再敢拖延。”
静临目光沉沉,“不必了。他是死了,我杀的。”
接着,她便看到谢琅眸中掀起的巨大波澜。
果然,他这样的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假设。
静临心里叹了口气,深沉的眸光泛起水色,惨笑,“我已经在心里杀死了他。清和,此事你就别管了,往后……也勿要再提起了罢!”
谢琅松了口气,他就知道,静临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她是受欺侮却隐忍的,被辜负却选择原谅的,可怜又可敬的好姑娘。
“好。”
谢琅颔首,郑重地答复她。
一行人走至岔路口,冯象山率众踏上回北京城的大路;静临抱着将军罐,与谢琅一起走在郊野小路上,去莲花庵安放花二娘的骨灰。
马神庙到莲花庵很远,野路曲折起来,脚程就更长。
未时的日头正毒辣,四野空旷无人,鸟儿也在窝里倦睡,凝滞的热风里只有蜜蜂的嗡嗡声,近了又远,远了又近。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赶路。谢琅有很多话想对静临说,只是拿捏不好分寸和尺度,怕不合适,怕轻薄了她,怕太冷淡……畏惧太多,踯躅起来,就成了长久的静默。
静临却是无话可说。
她太累了,一场大火将她的心和身都烧空了,再没有力气往外掏出言不由衷的话,也没有任何话语能够填补她的空。
她走得口干舌燥,心里疯狂地想念段不循。
回忆定格在兴记皮货铺二楼那个暧昧的黄昏,他身上有淡淡的瑞脑檀香气。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搂抱着她,轻薄而风流地吻她,蜻蜓点水,烈火燎原。
静临沉默地走在谢琅身侧,心中幻想着一场与段不循幕天席地的野合。
终于望见了莲花庵的山门,并不清净的佛门地,静临被心中的大火烤干了体内的最后一滴水。
谢琅迈开一步,走到她身前。
“给我吧。”
静临紧紧搂着花二娘的骨灰瓶。
她知道,交给了谢琅,便是在娘亲跟前,许下了某种承诺。
“恐怕我们有缘无分。”
她好心地提醒他,退婚、另娶,你父母未必答应。即便答应,为了我,也不值得。
谢琅从她手中接过骨灰瓶,用一只手抱着,另外一只,牵起了静临的。
“事在人为,谢清和此生,非君不可。”
静临苍白的面孔上泛起红晕,垂落的目光望着谢琅修长的手,那手已经彻底甩开了冉宝儿,握住了自己。
冉宝儿会被退婚,寡妇经历的种种屈辱,她也能有幸尝到万一。柳兰蕙还活着,她会亲眼目睹亲生女儿的下场。而自己,将会代替她的女儿,成为谢琅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
想想就痛快。
静临由谢琅牵着,一步一步,走向莲花庵的主殿。
第66章 喜红颜不图知己,庆乐事如醉如痴
花二娘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农历七月二十九这日。当晚亥时,紫禁城里的贵人薨得惊天动地,丧钟自承天门传至大明门外,一千八百座寺庙敲钟相和,整整三万声钟磬,撞碎了十二时辰。嗡鸣声在稠酽的夜色里激荡出一圈圈的涟漪,自朝野荡入千家万户。
第二日傍晚,谢琅匆匆赶来柳家时,还未及换下头上的乌纱和腰间的黑角带,一身素服染着香烛和纸灰味道。
“适逢国丧,谢琅悲痛难以自抑,愿为先帝守孝三年。不敢耽搁小姐青春,特来告知。还望冉家先行退婚,也好保全小姐名节。”
冉宝儿坐在院中石凳上,盯着眼前朗如明月的夫君,只觉此刻他冷心冷面的模样,似是比平日里更俊俏了。
她执意不肯离开京城,为的就是与静临赌一口气,赌谢琅这样的人、谢家这样的人家,断然做不出为了一个不节的寡妇毁弃婚约之事。
岂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花二娘死了,冉静临哭一哭、装一装可怜,她这文质彬彬的夫君竟主动上门来,威胁她退婚了。
什么悲痛难以自抑,终于教他寻到了一个堂皇的借口,恐怕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吧!
冉宝儿的肚肠扭曲着绞在一处,痛不欲生。一张口,话却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岂可轻易毁弃?我父与你父有约在先,即便毁约,也该由父母做主,将孰是孰非理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