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循一愣,随即笑骂道:“小崽子!这话要是被你谢三叔知道了,仔细他再不教你登门!”
直到名安走了,他仍觉得这话滑稽。
谢琅是生得姿容俊美,可比起自己么……段不循振了振栖息着跳蚤和虱子的衣袍,伸了伸手臂,晃了晃腰,迈了迈腿,一时间竟有些陶醉于自己高大的身材了。
他想,冉静临经历过柳文彦那样的小白脸,自然该吃一堑长一智,眼光也该相应地上一层楼,晓得什么样的男子才是这世间的极品。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猪油蒙了心,果真看上了谢琅,凭段不循对谢琅的了解,他也敢打包票,谢琅那样见了女人如见红粉骷髅的脾性,一定会对静临不假辞色。
说到底,段不循并非十分信得过静临的眼光,倒是十分信得过谢琅的人品。
想着,他便又直挺挺地扑倒在稻草床上,将脸埋在那团柔软的小被子中间,用长得老长的胡子茬去扎、去蹭,就像是在扎、蹭静临光洁的脸庞。
依照她的脾气,没准会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照着脸赏他一巴掌。
段不循心猿意马,想象着这个耳光,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傻笑,手更紧地握住被子,那是她的心意,给出去了,就收不回了。
上天终究是待他不算太薄,走私茶这场豪赌,又教他给赌赢了。
只要再等一些日子,等到那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他就能出去了。
到时候,他一定先去柳家,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直接将她接出来,教她与那些人彻底断绝了关系。如此,往后就再也没人能欺负到她头上了。
至于自己的后路,他还是得小心谨慎,一步一步,慢慢来。
好在,如今看来,事情自始至终都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他便也有了无穷的信心,觉得不止能保住自己、名安和老冯的身家性命,也能给她一个安稳富足的下半生。
第65章 一把刀斩断罪孽根,两场火烧尽前世尘
清晨,闾里炊烟依依,自千家万户的檐瓦上升腾而起,掠过铁马,树梢,鸟巢,卷走了潮乎乎的露水,到天边汇集成一抹抹烟火气息的云。
很快,日头自东方升起,烟火气息的云给染成了明艳的朝霞,鸟巢,树梢,铁马都镶起了锦绣色的边儿,人间至此亮了个透彻。
在明晃晃的晨光里,冯象山自正门闯入柳家大院。
此刻,柳兰蕙和冉宝儿母女依旧延续着心想事成的好梦,正睡得香甜;隔壁,柳平宿醉未醒,鼾声如雷。
只有戚氏一个人在灶房,吭哧吭哧地劈柴,唉声叹气地烧火。
锅里的水滚开时,戚氏的抱怨与咕嘟咕嘟声形成了共鸣。
“……伺候一个还不够,伺候一大家子!贱骨头啊……”
共鸣声掩盖了冯象山的脚步。
“冉姑娘呢?”
中气十足,声若隆钟。
戚氏“妈呀”一声跳起来,看到一个黑塔似的身子顶着一颗虬髯蓬乱的头颅,吓得又跌坐到地上,“快来人啊,可不好了……”
冯象山话是问着,脚步一刻不停,自己在院子里踅着找人,转了几个方向后,往西厢房而去。
柳兰蕙和冉宝儿受到惊吓,刚披衣出来,就与冯象山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段不循的人怎么来了?这人可算是逃犯呢。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看出惊惧。
柳兰蕙稳了稳心绪,“冯先生?江上匆匆一别,还未来得及好好谢过救命之恩,快请随我到堂屋——”
冯象山不待她把“坐”字说出口,人已经来到静临的门前。
指着门锁,沉下脸,“开门!”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生放心,您救了我们,我们自然不会报官,做出忘恩负义之事,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呃……”
冯象山铁钳似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扼住了余下的废话,转向冉宝儿,命令道:“开门!”
冉宝儿插钥匙的手直哆嗦。锁芯拧动,发出清脆的一声“窠哒”,冉宝儿跟着一颤。
静临已经穿好了衣裳,话不多说,脚步匆匆随着冯象山出了门。
冉宝儿回过味儿来,追上去,“冉静临,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静临的步伐止住,回身盯了她一眼,“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冉宝儿还想再说什么,心头已经涌现不好的预感,回头看娘亲,发现柳兰蕙已面色煞白,眼里爆出密布的血丝。
“娘!”
“快回屋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