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娘家人,那得到冉家祠堂去才对,还轮不到柳家这一众老少。
柳老太爷沉下脸,叱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以你夫家的名义!你须得知道,从你家与我家签订婚书那一刻起,你便是我柳家的媳妇了!在将你发卖之前,你便生是我们柳家的人,死是我们柳家的鬼!”
“是么!照这么说,若我不是柳家的媳妇,今日种种,便都不作数了,对么?”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七嘴八舌地叱骂起来。
冉宝儿怒气冲冲道:“今日众位族亲耆老是看在母亲的面上才留了你一条性命,若你还有半分孝亲之情,便趁早跪下,在列祖列宗灵前磕头认罪,勿要再胡说八道,作无谓的挣扎,将最后一点体面也弄没了!”
静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柳家祠堂,还轮不到你逞口舌。”又看向柳兰蕙,“再说,我犯了什么罪,凭你们几句话就要打打杀杀,真当大明律是具文么!哼,杀人偿命,诸位喊打喊杀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真有这个胆子,便即刻杀了我,用不着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说罢不理会众人反驳,又看向族长,“老太爷,我方才说的是也不是?”
柳老太爷一时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便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算是认同了她这句话。
静临点点头,又走到戚氏身前,“婆母,您说是这个道理么?”
戚氏眨巴眨巴眼睛,“说这干啥,后悔嫁过来啦?我们还后悔要你了呢!”
静临笑笑,又问柳兰蕙,“母亲,您说呢?”
柳兰蕙一时间弄不清楚她的意图,表面上仍是低声抽泣。
静临走回柳家老祖宗的灵位前,当着众人的面,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展开,捏在手里,笑着问戚大娘和柳兰蕙,“婆母,母亲,这张纸,眼熟么?”
“呀,这不是婚书么!”
戚氏叫了一声,柳兰蕙的脸色瞬间变了。
静临冷笑一声,将婚书在柳老太爷眼前一晃,却没递给他,而是递给了卢里长,“烦请您一字一句读出来,给大家伙听听。”
卢里长自然不听她的使唤,只是眯起眼睛扫了一眼,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见这婚书第一眼,我便觉得不对劲,想着往后啊,可能会有能用到它的一天。真想不到,竟然就是今日。”静临笑着与戚氏蹲了个万福,“还要多谢婆母将它给我呢!”
接着,静临便高声背诵起婚书的原文来。
“主婚冉常、柳兰蕙,有嫡长女静临云英未嫁,年十七。凭媒人阎六儿议配宛平县柳富贵嫡长子柳茂秀才为婚,吉时已协,彩聘已过,今欲有凭,故立婚书存照。”
诵罢,众人静了一瞬,随后便是王氏当先嗤笑一声,“呦!嫡长女?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静临含笑颔首,“看看,你也听出来了!不瞒你说,我自个儿也没闹明白,我们冉家的嫡长女是哪个。若说长女倒是不假,可若说嫡长么,”静临冲着柳兰蕙嫣然一笑,“母亲,这个得怎么论,是不是写错了名字,将宝儿写成了静临?”
柳兰蕙此时才明白她提婚书的用意。
“你自出生起便养在我膝下,什么嫡不嫡、庶不庶的,我只当你是我亲生……哪知竟娇纵得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啊!”
柳兰蕙垂下两行热泪,一脸痛心疾首,想的倒美,想用一句话就将这件事给褶过去。
静临忍不住大笑,“母亲可真是对儿骄纵得很呢,徽州府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儿郎都看不上,偏要将我千里迢迢嫁到宛平,说什么娘家人知根知底,到头来却是嫁给了一个病死鬼!好一个知根知底啊!我倒要问问,到底是你骗了戚氏,隐瞒了我的出身,还是戚氏骗了你,隐瞒了柳茂的病情!”
戚氏闻言急了,连连摆手,“我可没骗你,你们家答应了的!”
柳兰蕙狠狠瞪了她一眼,恨得将指甲深深揿入掌心。
戚氏不满道:“你瞪我作甚,你敢说你不知道?反正我敢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发誓,谁撒谎谁天打五雷轰,生儿子没**儿!”
兰姨娘和四婶忍不住笑出声。
柳祥见事情不妙,轻轻咳了一声。
柳金龙立即会意,怒气冲冲走到静临身前,伸手指着静临的鼻子,“放肆!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竟敢直呼婆母的姓名,反了你了!”
静临眯起眼睛,看见他的指头距自己的鼻尖不过一寸。
“放肆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