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声刺耳,满堂皆静。
接着,零星的附和打破了短暂的安静,随后是愈来愈多的赞同之声。
静临抬起头,看到柳祥的老鼠眼正放着快意的寒光,柳兰蕙和冉宝儿则冷冷地盯着自己。
倒是戚氏和柳平这对蠢货,正一脸震惊地看向四婶。他们到底还没蠢透,只是想给静临些教训而已,并不想真的失去这棵摇钱树。
静临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表现出害怕、悔不当初的神情,用可怜的眼神去求她们。这样,她们便会觉得顺心胜意,开启接下来的表演了。
果然,见静临一双泪眼哀哀地望过来,柳兰蕙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随后擦了擦眼泪,含悲道:“孩儿有错,错在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养好。若是大家伙执意如此,就先将我乱棍打死吧!”
说罢,掩面痛哭起来。
冉宝儿赶紧搂住娘亲,也跟着低声抽泣。
卢里长看了王氏一眼,王氏便道,“这话怎么说的,我看宝儿这孩子就很好,可见不是教养之错,只是她生性如此罢了。”
“就是!”四婶哼了一声,“到底是贱人生的,你也尽力了,咱们做女人的谁不明白这个道理,旁人的孩子,你就是再尽心竭力,她也养不熟呢!”
王氏和柳祥的一众妻妾闻言立即追问,“这话怎么讲?”
四婶得意地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呢吧,她亲娘是个扬州瘦马,她呀,不是咱们兰蕙生的!”
“怪不得呢!”
王氏一脸恍然,随即鄙夷地朝着静临啐了一口,“早知道就不该让她登我们家的门,真晦气!”
柳金龙的侧室兰姨娘也是平康坊出来的,闻言便不乐意了,娇声接茬,“这人的品性呀,也不全看出身。我看她就是自个儿下贱,既怪不着蕙姑奶奶,也怪不着她自己的亲娘。”
众人七嘴八舌地论起静临的出身来,只有戚氏还挂念着她的生死,一个劲儿地嚷嚷,“哎呦,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可惜,没人搭理她。
半晌,卢里长淡淡开口,“诸位,请听老夫一言。既然今日请老夫过来,老夫这个做外人的,便说几句,有不对的地方,诸位多包涵。”
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下来,静临也转头看向他,等着他发表高论。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说柳大娘子并非兰蕙夫人亲生,到底也是自小养大的,自有拳拳之意。既夫人求情,我看不如这样,找个相熟的人牙子将她发卖了,如此,既保全了柳家的体面,也留了她一条性命,不至于伤了夫人的慈母之心。”
戚氏急得站起来,“那怎么行!把她发卖了,谁来伺候我老婆子吃饭睡觉?”
“这话说的,她如今也没伺候你啊!”王氏抢白,随后又劝,“三秀也快到成婚的年纪了,将来找个孝顺的,还怕无人伺候么!”
有人伺候倒不难,只怕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能赚银子养家的了。
戚氏前头指责儿媳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这会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柳平。
柳平涨红了脸,到底也没憋出半个屁来。
卢里长清了清嗓子,看向柳兰蕙,“夫人意下如何?”
第62章 白纸黑字呈堂证供,纲常伦理还施彼身
柳兰蕙擦了擦眼泪,长叹口气,“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哽咽住,又哭了半晌,“孩儿不成器,我这个做母亲的,虽是心如刀割,却也不能过分偏袒,到底是已经嫁出去了……就按卢老爷说的办吧!只望给她寻个好去处,不要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也不要教她为奴为婢,做个妾室便罢了……到底母女一场,兰蕙给大伙磕头了!”
说着便起身走到静临身旁,跪地便要给众人磕头。
众人赶紧上前搀扶,一个劲儿地好言安慰。
柳金龙也道:“您老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毕竟是亲戚,一定会给小婶娘找个好人家。”
待到众人将柳兰蕙重新搀扶落座,冉宝儿便趁这当冲到静临身前,高高扬起巴掌,厉声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
这一耳光她早就想打了,现在正是时候。
静临从进入祠堂起便一直安静地听着,让跪便跪,挨骂便骂,始终不曾为自己辩白一句。
终于等到这些人流露出真意图了,也该到她说话的时候了。
这些日子挑货负重,手劲见长,便一把钳住冉宝儿的腕子,起身,将她的手向旁边一耸,“还轮不到你打我。”
说罢,她不理会冉宝儿的忿忿不平,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族长柳老太爷的面上,笑问:“敢问老太爷,今日开祠堂,议处我的终身大事,是以什么名义,娘家人,还是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