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家里人再三保证喜月不会不喜他,他仍是不相信。
因为他确实失信了。
夫子说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重要,哪怕不重要的微末之事失信于人,也会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
所以喜月可能真的不会再疼他了。
他把喜月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渴求得到杜巧娘的疼爱,以证明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不是像村里人说的,他们不是亲的。
说到底,是最初村里人那些人的议论,说他是多余的,不被疼爱等话深深植入在他心底。
才轻易被一句话触动。
喜月动手打他,让他觉得像一家人,而他的失信,喜月的失望,让他害怕她不再拿他当亲人看待。
那么,他心中的家也就破碎了。
所以才会极度的伤心难过。
喜月没想到他会联想这么多,她的本意只是想让他好好念书。
事情过去几天,青成在她面前仍是小心翼翼,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沉。
“可长了记性?以后好好念书吗?”
喜月嗔笑着端糕给他,青成抠着手指小声问:“你还疼我吗?”
“好好念书,乖乖听话我就疼。”
青成猛的扎进喜月怀里,紧紧抱住她,带着哭音说:“三姐,以后你的话我都会听,答应你的事也都会做到。”
连日来的担忧散去,他喜极而泣。
喜月不知他为何这般激动,细问之下,心疼不已,方知那些流言带给他的伤害竟是这么深。
大人们总说小娃不记事,却不知有些事情能记得一辈子,伤害颇深。
他一个孩子,被大人们忽视着,偷偷承受了这些,想想都令人心酸。
于是对他说:“我们是家人,以后即使生气、愤怒、埋怨……哪怕说狠话甚至动手打架,也不会改变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真正的家人是打不散的。
亲情也不会轻易被扯断。
有了亲情,即便不是血脉相连,也并不重要。
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才叫家人。
生活在同一个家里,有了感情的人,亦能称为家人。
喜月一手扯住欢儿,一手扯住青成:“我们就是没有血缘的家人啊。”
青成攥住石头,大笑出声:“对,我们永远是家人。”
这次信任事件,明面上至此结束,却影响青成后来的一生,答应了就要做到,绝不失信于人。
真正遭受信任危机的人是李庆有。
清乐坊扣下豆腐钱作为听琴的赎身钱,为瞒住家里,这钱只得由他自已补上。
头一个月,他从铺里拿钱,又借了发小的银子,才对付过去。
接下来一个月,他同样每日从铺里昧下十来文,多的时候甚至有二三十文。
他不是没担心过会被发现,急需银子又无来源,迫于无奈,只得这样做。
若是数目小,李婆子也就不会发觉了,一个月几百文,两个月一两多,不是个小数目。
她察觉账目不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奇了怪了。
心有疑惑,头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李庆有。
李庆有百般抵赖,自是不肯承认。
李婆子不再让他守铺子,家中杂活交给他,亲自守铺子,把钱财管的很牢。
一连十来日,每日做的豆腐与收进来的钱所差无几,吃定是李庆有偷拿钱。
再次逼问,李庆有承认了,不过他说拿给了宋腊梅。
李婆子没信。
对宋腊梅的性子,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眼下这情势,看她是有和离的念头。
应该不会要这个钱。
可也不敢保证,她就是没要。
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便诈道:“我们一道去你岳丈家问问,本来早也该接她回来了。”
李庆有面上并不见慌乱,吃定宋腊梅会帮她隐瞒,道:“娘你尽管去问,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他这个态度,李婆子又不确定了。
“她要了你的钱,又不跟你回来,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还过不过了?”
李庆有难以回答,面上表情复杂。
一闪而过的念头,瞬起瞬逝,快到令她抓不住,就觉得哪里不对。
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怪异之感,久久不散,对李庆有的怀疑未消。
铺子里拿不到钱,李庆有很焦急。
眼看着又要到月底,月初又该结豆腐钱了。
听琴手里还有三四两银子,但他没脸找她要。
从小到大,他头回为银子发愁,不知道该找谁借。
甚至动过找宋腊梅借钱的冲动。
但他没这个脸,也说不出口。
只得作罢。
整日里苦着脸,李婆子更觉得奇怪了。
某一天数钱,见他直盯着,问道:“你很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