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徊本还想再撑一撑,奈何实在脚痛不已,只得跟着返回。
回到客栈,徐徊立时扯了面纱和外衫,扒去挤了他一整晚的女鞋,瘫在榻边上喟然长叹,“这女儿家当真是辛苦,光是这行走坐卧的规矩,便叫人筋疲力尽。”
叶任生宽慰道:“该是你不适应的缘故,男子行走坐卧也少不得规矩。”
“那远没有女子规矩多,听白天那嬷嬷说,饮茶吃饭时规矩更多,”徐徊摇头泄气,“说句不当听的话,我方才一进门,便有些庆幸自己生非女子……”
说着,他翻身看向坐在案前倒茶的叶任生,“我也因此,愈发敬佩阿生你了。”
闻此,叶任生无奈地笑了起来,“那或许我也该庆幸,虽生为女子,却打小习得男儿规矩,少吃了许多苦。”
“少吃了许多苦吗……”徐徊不禁垂眸望向她对于女子来说,过于平坦的胸膛,与明显过大的双脚,喃喃自语。
饮过两杯茶压饥,叶任生望向徐徊,“想你疲惫不愿再挪动,我叫六锣去鹤馆要了酒菜来,你且先去洗漱干净,我在隔壁等你。”
话音刚落,徐徊胃囊很识时务地咕咕叫了两声,叫他好生尴尬,“嘿嘿,本该要陪阿生在花庙吃顿百花宴的。”
“又不是过了今日再无祭礼,百花宴来日总有机会吃,不急在一时。”
说罢,叶任生起身走出门,“你赶紧洗洗吧,酒菜凉了我可不等你。”
“哎!”随着叶任生关门,徐徊立时从床榻上翻了起来。
徐徊动作倒是不慢,待他收拾妥当,来到叶任生新开的客房时,酒菜还全都温热适宜。
徐徊一进门,便嗅到了空气中的剑刺梅茶香和醇郁的酒香,“哇,阿生要了什么好酒,如此醇香?”
许是急着来吃酒,徐徊并未将发髻绾起,只在脑后别了只青簪束发,衣衫也未束腰带,显得颇有几分失礼,却也格外恣意无拘束。
见人如此,叶任生难得没有蹙起眉头,反倒觉出了十分洒脱。
“浔岩夷酒,可曾听说?”
“当真?”
徐徊行至窗边,瞧见满桌珍馐,眸光大开,立时吩咐小厮回房取先前寻来的浆果。
“听闻这浔岩夷酒甚为难求,阿生是何时寻来的,竟一直藏着不叫我知晓。”
“这不是拿来招待你了吗。”叶任生将其身前酒杯添满。
“嘿嘿,”徐徊抚杯憨笑,待酒添满后,也不多客气,立时仰头一饮而尽,“妙哉!”
正巧小厮将东西取来,徐徊将玛瑙泡摆在空碟中,“阿生有好东西想着我,我自然也有,虽说比不得这夷酒珍贵,却也是难得。”
叶任生惊讶,“以为出了偏西南地界便很难寻到了,没想到涟州也有?”
红润饱满的浆果光泽诱人,叶任生立时捻了一颗下酒。
“也是巧合,前日去涟南闲逛,从一上山劈柴的农户手里换来的,不多,只有这些,我置在凉水中存了两日,瞧,还很新鲜。”
是巧合还是特意为她而寻,叶任生其实心下明白,便愈发觉这甜滋滋的浆果汁水不仅沁入喉管,更是沁进了心窝里。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徊只当她是喜欢吃,赶忙将果子推到她跟前,傻兮兮地笑着吐露了实话,“阿生爱吃多吃,吃完了我再去找来。”
闻声,叶任生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了些,眉眸粲然,直叫那孟浪书生看呆了去。
“阿生笑起来真好看。”
不知怎的,这话竟叫叶任生感到脸上发燥,赶忙轻咳着望向满桌菜,“再不吃,菜都该凉了。”
“这就吃,这就吃。”
徐徊拣起竹筷便夹菜莽吃,险些噎了喉咙,连连咳嗽。
狼狈模样叫叶任生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徐徊面上阵阵羞臊,语气嗔怪,“阿生惯会取笑我!”
“我哪有……”
“还说没有,都好些次了,”徐徊蹙眉生气,“我不管,你得自罚三杯。”
叶任生无奈,只得饮尽三杯,向其示意空杯,“如何,可有解气?”
见状,徐徊赶忙转换了笑脸,为其布菜并添茶,“夷酒性烈,阿生赶紧清清口。”
说着,也自行斟满酒,回过三杯礼。
二人相视而笑,放缓了吃酒的速度。
许是数次同游同吃,叶任生也掌握了徐徊口味,叫的酒菜全对他胃口,险些叫他起箸停不下来手。
还是打窗外传来的一阵嘈杂才叫他缓过劲儿,赶忙放下竹筷,抿起了酒盅。
“哟,这该是哪家迎夫人进门呢。”
两人望向窗外楼下,一行人满身喜装,吹吹打打,抬着花轿从大街前走过。
“眼下,”叶任生打量了上方天色,“要比寻常嫁娶时辰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