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小姐说话!”林皖素接连叫她几声都不应,不禁面露不悦。
“嗯?”叶任生回神,“你说什么?”
见状,林皖素眉头紧拧,本想冲其撒气,但想到方才她那般宽慰,便硬是咽了下去,“算了,本小姐懒得跟你说了……”说着,她面上显出几分别扭,“刚,刚才那番安慰之言……本小姐多谢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语毕,林皖素立时从她身旁经过,走出巷口,朝林府所在方向跑去。
叶任生望着对方背影渐渐远去,许久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商会。
在经过先前那般冤案的曲折磋磨后,林皖素明显比从前成长了不少,虽然言谈举止仍保持着从前的率性张扬,但也渐渐开始学会为家中思量。
叶任生这般回神细想,才发觉林皖素方才竟是在考量,那治鉴内史的孙女唐姝允,与其兄长是否门当户对,是否般配,兄长又是否会中意对方。
先治鉴内史唐瞻祖籍确实在晟州,据说他是少时离家入京,长大科考为官近二十载后,难得急流勇退,拖家带口告老还乡,如今已在晟州居住多年,为人谦逊低调,是难得的好门楣。
即便林氏名望于晟州再显赫,说到底也不过是商贾之家。若当真论道,还是林家高攀了唐家。
想来该是那唐家千金唐姝允十分中意了林啸洐,否则,唐老爷子怎可能会答应孙女下嫁。
行至商会,还未进正堂,便听到里面传来几位掌事的嬉笑恭贺之声。细听去,果然是众人听说了唐家有意与林家结亲之事后,纷纷向林啸洐道贺。
叶任生微一缓神,抬脚走进大堂。
“哎,叶掌事,”李掌事瞧见她后,立时招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叶掌事听说了吗,林掌事马上要大喜了。”
“是吗?”叶任生漫不经心地搭腔。
“可不,是那治鉴内史唐家,人大小姐对我们林掌事有意呢。”刘掌事笑着朝林啸洐的肩头拍了一掌。
后者眉头微蹙,见到来人后,本来无动于衷的面色,倏尔变得有些局促。
叶任生并未抬眸瞧他,只客套地同众人一起说了句恭喜后,径直走去了案前。
众掌事嬉闹一阵过后,便散开走去各自的席位,林啸洐站在案旁,望着对面之人,有满心满腹的话想说,却又不得时机,几番试图暗示对方离席,却始终未被注意。
直至日头西偏,天色渐晚,众人依次离开商会后,叶任生终于起了身。
眼瞧着对方走出堂门,林啸洐赶忙追上前去,助干侍童间或从院前经过,说话不便,他只得一路跟着对方走出商会,才在街角将她拉住。
“阿生……”
不知怎的,心绪不宁了一整天的叶任生,眼下听见他这般称呼,只觉烦躁,下意识便甩开了他的手。
“林啸洐,你自重一些。”
一听她这般口气,林啸洐便知晓她是恼了自己,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却忍不住憋了整日的话。
“唐家的婚事,我不会答应的,不仅是唐家,其他人也不会,我谁都不会娶。”
“那与我何干。”叶任生撇开脸。
空去的拳心蜷起,林啸洐喉间泛起酸涩,“我林啸洐此生只爱过一人,但我知晓我伤她太深,不配被原谅……但不论她是否原谅,在我心里,她都是我的妻,所以,除她之外我不会娶任何人。”
面前之人并未言语,错开的目光,也叫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即便她此生都不能嫁与我,即便……即便她以后会有别的人,”话到此步,像是从喉管深处挤出一般艰涩,林啸洐浑身因痛苦而颤抖不已,“我也会默默守在她身旁,不离不弃,只因我曾许诺过她,此生唯有她一人。”
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时,刺痛伴着朦胧,致使林啸洐再也看不清身前之人。
想到终有一日,她的身旁会有他人相伴时,林啸洐忽而没了将眼前一切看清的勇气。
或许就这般模糊着,混沌着,永远看不清另一个人的存在,也未尝不好。
说罢一切,林啸洐忽而感到满身疲倦,他握了握手心,默默转过身,向着从前林啸洐会回府的路,走了。
直至那微晃的背影自余光中消失,叶任生才轻轻转过头,望着华灯渐染的长街尽头,内心纷乱如麻。
良久,她背过身,朝着身前的小巷走去。
昏暗之中,有人影出现在前路不远处,叶任生抬头望去,心下没来由的生出一阵伤怀。
“你这是什么眼神。”
解厦倚在墙边,声音仍如从前那般不甚正经,可却无比清明,腰间也再不见那只破旧的酒葫芦。
叶任生竟倏尔便明白,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与之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