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叶任生面上大喜,“那小处可就有救了。”
“这药要以汤药辅佐,”章济邗赶忙将带来的几味草药递给六锣,“快去大火煎两刻钟。”
“是。”
六锣接过药立时转身去厨房,同碗子小冬三人以团扇猛扇灶炉,利落地煎好了药。
章济邗接过后,在汤碗中点了几滴药水,为防孩子太小,不适药性,他只取了少许给孩子喂下。
然而饮下后不过片刻,小处胸前忽而剧烈起伏,鼻间渗出了道道黑血。
见状,叶任生心下一紧,“济邗兄,这可是正常情形?”
章济邗眉间也霎时拧起,急忙放下药碗,从针包中拿出银针接连扎在小处手指和下颌处,银针一拔,立时拽过痰盂递到小处嘴边。
下一刻,小处便将腹中食物,连带着方才饮下去药吐了出来。
吐妥当,收拾干净后,他再次为小处号脉,眉间显出愁意。
“济邗兄,到底怎么回事?”叶任生满脸担忧。
章济邗诊过脉后,轻叹一口气,“孩子太小,克蛊药性太猛,有些受不住。”
“那该如何是好,这好不容易制出来的药,岂非不能用?”
章济邗细细思忖过,“用是能用,但须一味能压其猛性却又不散其药性的药引。”
“什么药引?”
“鲜血,而且最好是人的鲜血。”
闻此,叶任生立时抽出防身匕首,打算割指取血,“直接滴在汤药中吗?”
“公子别伤了自己,还是小的来吧。”六锣连忙阻止,准备割自己的手指。
“且慢且慢,”章济邗赶忙制止二人,“叶掌事的血,怕是不行。”
“为何?”叶任生讶然。
“这药引并非任何人的血皆可作,须得是至阳……”
“至阳……”
叶任生呢喃着,与章济邗对视一眼,后者虽从未点明,但任何秘密在章门弟子面前都一清二楚,只是医者圣心圣德,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也从不说。
章济邗又望向六锣,“更得是至亲……”
而以章门弟子遍阅人间悲喜,游历四方江湖之眼力,章济邗也并不认为六锣会是孩子的至亲。
“故而,能以血为药引者,须得是孩子的祖、父、兄、弟,四人其一才可。”
语毕,方才还急不可待的二人瞬间都蔫了下去。
六锣转头望向主子,后者垂眸望着小处,眉间显出几分愁绪。
少顷,她缓缓开口,“鲜血,其鲜所求几何?”
“自破体而出至入药,半个时辰之内。”章济邗说。
“好,还请济邗兄在此等候。”
说罢,叶任生转身走出内室。
“公子。”六锣急忙追上。
二人一道走出院门,脚步匆匆,六锣眉心紧拧,“公子,你要去找他?”
“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叶任生面色平静,语气却全然的是不情不愿。
确实别无选择,六锣面上一片愁绪,“可,可是,公子要如何向他开口,他又能答应吗?”
天际昏沉,街头小摊前,灯笼于风中摇晃,烛光忽明忽现。
叶任生的步伐愈发急促,声音却于朦胧夜色中十分沉定,“他会答应的。”
二人匆匆赶至林府近前,叶任生于梧桐树下深呼过两回,待气息平稳后,吩咐六锣上前传话。
尽管叶林多有不睦,可到底声名在外,便是天色再晚,来人寻了,守门的家厮仍会去通传。
林府同叶府一样,富家巨室,要想将信儿传到公子院中再出来,要等上好一会儿。
但此番来去,却并没有叶任生想得那般长,她都还未数过几颗星子,门口便急匆匆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身影。
见着六锣在门前,那身影急忙跑过去。
叶任生望着对方的视线,在六锣的示意下转向梧桐树下,随而立时整过仓皇穿好的衣衫前襟,快步朝她走来。
她望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自门前笼光下没入昏暗,又自昏暗中渐渐靠近,许是有夜风抚过,那人头顶的束发都在夜色深处,若奔腾的马儿般步步轻扬。
识人先识骨,纵然习过南溪的易容之术,叶任生仍在这一刻才真切地领会到,钟二川从前那话中之真知。
“阿生,你找我?”
唇角的弧度太过烂漫,以至他全然忘了,她不许再这样被称呼。
叶任生下意识侧过头,故作漫不经心地望向天际碎星,“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梧桐树叶于风中簌簌轻响,似千百个孩童在林啸洐的酒窝中欢笑。
“什么忙?”
叶任生轻踩着脚下的树根,“我有一友人住在东边,家中孩儿不幸染上了锡虫毒……”
“锡虫毒?”林啸洐满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