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42)

孤男寡女,满室迷乱,饶是再迟钝的人,也一眼明白过去的夜晚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是曾经风流不羁的林啸洐。

然而从前的潇洒不拘,镇定自若早已不复,眼前的林啸洐俨然如丧拷妣,满心满眼的惊慌失措,恐惧不已。

只见他立时翻身下榻,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衣衫,不分前后地便往身上穿戴。

额角的汗珠在秋日的微凉晨风中,迅速渗出,顷刻间便打湿了鬓发。

仓皇中不知是踢倒了何物,哐当一声闷响后,原本熟睡在榻上的人缓缓起了身。

“林郎?”

林啸洐身形猛地一僵,遽然回头:“别这么叫我!”

怒吼突如其来,睡眼惺忪的衿娘霎时被吓到面色发白。

见状,林啸洐双眉紧拧,不愿亦不敢再看般地迅速转过头,惊悸未定的面色愈发灰败,唇间几番颤抖,却半晌都没能吐出半句。

见他指尖颤抖,整副若不堪重击般摇摇欲坠的模样,衿娘极力压下畏惧与委屈,语气温柔而宽抚地说:“林掌事酒吃多了而已,妾身不怪您……”

闻此,林啸洐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神瞬间崩塌,连共处一室片刻都不再敢,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

除却几个管事小厮外,韵清阁上下无人进出,与夜里相较,此时四下寂静到让人心头发毛。

林啸洐顾不得侍者惊奇的目光与仍旧凌乱的衣衫,推开侧门便跑了出去。

偏巷的尽头处,梅街来往的喧嚷与头顶灼目的阳光一齐涌来,林啸洐俨然若那雨后来不及躲避的曲蟺,被曜日灼得无处可栖,狼狈不堪。

他背对着人群,朝另一头的出口狂奔而去,直至出了城门,顺着泥路踉踉跄跄地爬上山坡,再次来到那满是墓碑的山野。

扑通一声,双膝猝然跪地,他抬起手,指掌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掴在脸上。

泪珠在掌心与红痕之间被掴得细碎,他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直至唇角都溢出了鲜红的血迹。

“咳……”

痛苦的低泣从喉咙深处被挤出,林啸洐缓缓伸手,想要抚向身前的那方墓碑,然而一记泪珠滑落,碑文渐渐在朦胧中清晰,伸出的手自厌般地霎时收了回去。

“咚!”

他陡然俯下身,额头用力地叩在冰凉的墓阶前,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直至额角愈合的伤疤再度被擦出刺目的红色,他终于再也无法克制地开始恸哭。

“我对不住你……我终究对不住你……”

“我对不住你啊……”

许是早已习惯了,若是晨间忽而寻不到主子,便来墓地。

万枞悄悄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装有册薄与衣衫的箱箧,无奈又心疼地望着主子在墓前忏悔一遍又一遍。

晨时猎食的鸟儿早已归去,头顶旭日灼目却无半分温热,墓碑伫立在身前冰冷而静默,像是在昭示着,嘲讽着,无论活着的人如何愧疚,另一头的人都听不见。

万枞慢慢靠近,试探着叫了声:“公子……时候不早了……”

喑哑的嘶吼仍旧,泪珠成串地洇入泥土,两年了,林啸洐仍旧痛得撕心裂肺。

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以承受……

两年来,万枞见过无数次主子的痛哭,却从未有哪一次如眼前这般,令人闻之心如刀绞。

他怕极了,担心极了,却又不敢多嘴,只一声又一声嗫嚅着,“公子……”

许久,那悲痛欲绝的人终于从碑前抬起了头,双眸因流泪而刺痛不堪,一瞬血红之后,眼前闪过阵阵黑影。

“公子?!”

万枞慌忙冲上前,从后头托起主子仰倒的背,随而迅速从箱箧中掏出水与瓷瓶,动作熟稔地清洗过主子的双眸,然后将药水滴进眼中,以帕子敷挡起日光。

见他缓过了那口气,万枞忍不住哭起来,“公子您真的不能再这样作践自己了,奴才求您了……”

林啸洐仰在万枞的怀里,鼻音浓重,声音嘶哑,“我不会死的,老天不会叫我这样的恶人轻易死去……”

“公子……”

“老天叫我痛不欲生地活着,是为了赎罪。”

“公子您别说了……”

“什么时候阿生原谅我了,就会带我走的……她会的,阿生最心软了……”

第67章 现身

◎最初美好,如今化作黯然幽梦。◎

“听说了没,那林掌事又病了。”

“怎的又病了,什么病啊严重不?”

“惠仁堂的大夫请了好几回,像是病得不轻,什么病倒是不知。”

“什么病啊,那分明是被林老爷的鞭子抽伤了。”

“啊?当真?”

“当真,我先前去林府送菜,从林府下人那儿偷听到的,说是林掌事前些日子从花楼回去时,不仅衣衫不整满身酒气,还额角沾血,腿脚遍污,被林老爷抓了正着,好一顿训斥,好多人在旁都没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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