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任生险些被刮到脸,忙躲闪过,拉着缰绳朝左侧岔路去。
之前纵马而过不曾察觉,这般才发现,原来在墓碑对面不远处,还有一条羊肠小道。
四处杂草纷乱,荆棘从灌丛中伸出,这般青天白日若不细瞧,当真还是会错过。
叶任生不禁朝马背上瞄过,那熏醉的酒客分明仍双目紧闭,呓语连连,昏沉不已,也不知他是如何准确且适时分辨出得路向。
顺着羊肠小道再行三里,路边出现几道残破的低矮石墙,小道没了前路,转而岔向石墙旁侧的另一条小径。
叶任生转头询了解厦,奈何连叫几声对方都昏睡不应,她只得牵着马朝石墙那侧拐去。
沿着小径继续向前,没多会石墙便消失,然而小径却一眼望不到尽头,且有越来越闭塞的趋势。
酒客在马背上鼾声如雷,记起临行前对方不允多问的嘱托,叶任生带着一众人继续向前。
不知又前行了多少里,待众人皆有些焦躁之时,解厦自马背上悠悠转醒。
抬头一瞧四下,自行扯了缰绳朝右侧无路山林转去。
叶任生只好跟在后头,攀过山头,便瞧见了几处简陋的茅屋破帐。
在马背上的解厦踢了一下马,哒哒的马蹄朝茅屋那边奔去。
叶任生连忙跟上,却还不待靠近,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群人给截住了去向。
“哎……”
叶任生正想开口叫解厦,那群人却突然冲上前来,或拔出腰间长鞭,或抽出背上双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嘴里念着完全听不明白的吆喝,“哦喽喽喽!”
众家厮见状,成防备架势,将叶任生护在身后。
眼看解厦的身影即将消失,叶任生忙指向前方,“众位好汉,莫要惊慌,我等并非歹人,而是和解厦一起来的,喏,就是那个骑马的先生,他已经朝里面去了。”
然而拦住他们的人却丝毫不予理会,仍旧持着刀鞭,步步朝他们逼近,慢慢收紧了本就不大的包围圈,像围猎一般将他们困在其中。
眼看情况不妙,叶任生顾不得其他,朝着解厦消失的地方大喊。
众家厮纷纷攥紧手中的家伙,形容严肃,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茅屋顶上乍起红色烟雾,原本还持着双刀逼近的一干人,瞬间收了势。
随即转身离开,嘴里仍旧大声吆喝着,“哦喽喽喽!”
叶任生不禁心下悄悄松了口气,吩咐众人收起家伙,朝着那茅屋方向走去。
待到靠近才发现,那茅屋竟是个假草垛,两黄髫小儿躲在后面,见他们靠近后,嬉笑着朝里头跑远。
叶任生随着孩童的脚步朝里面走去,沿途瞅见破帐外有一华发老人,正在给一妇人梳头。
她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只见那妇人眼神凝望虚空,半晌不眨一下,瞧着无神无光,似盲人一般。
“看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身高体壮的大汉从帐旁走出,手持盘绕的长鞭,示意他们赶紧向前。
“失礼失礼。”
叶任生赶紧颔首致歉,朝最前方的帐篷走去。
不待靠近,旁边走出几个面色不善的汉子,将她身后的六锣和几个家厮拦了下来。
众人面露担忧,叶任生只得摇头朝他们示意过,自行向前。
行至帐前还没进入,便听到里面传出解厦的高声吹嘘,夹杂着另一道哈哈作笑的粗哑男声。
然而当她掀帘进入时,那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身着皮褂粗裤,头缠麻辫,肤色遒黑的细眼大汉,坐在解厦旁边的蒲团上,乜斜着她。
“在下叶任生,冒昧前来叨扰,还望见谅。”叶任生作揖,自报家门。
“你是从晟州来的。”
虽并非疑问,但叶任生还是颔首应答:“正是。”
那大汉语气颇有几分不屑,“你们晟州这些个奸商,腰缠臭铜,腹揣坏泥,一把角楼里的烂草就拔掉了你们的脊梁骨,求神告爷地来我这破帐子里哀求,真是腌臜。”
叶任生闻声面不改色,“在其位谋其事,今日这把草即便不是角楼所求,在下也照样能从晟州前来拜访。”
“放屁!”
大汉啐地,“倘若不是角楼所求,你他娘的连问都不会问,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喷酸腐沫子,”说着,他面色突变,大喊一声,“虢思!”
帐角的另一汉子闻声从黑影里浮现,手里同样攥着鞭子。
“给我把他轰出去,捆到外涯下喂狼,别再脏了我的帐子!”
变故突如其来,叶任生蹙起眉头,下意识朝窝在旁边榻上的解厦看去。
然而那酒徒却不知在何时,又双眼一闭打起了鼾。
眼看那名唤虢思的汉子要冲自己扬鞭而来,叶任生眼一横,“你又何尝不腌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