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里的小沛沛像是听懂了,忽地咧出一个笑容。
自那之后,虞令淮牢牢记得,容绪人生中第一个笑,是对着他笑的。
“今天……为何说起这些?”容绪隐隐觉得他有事瞒着她,或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从未正式说过喜欢你,也从未正式求娶。我总想着我们都这样熟了,婚约又是板上钉钉的,不会出什么变故,你我早晚是一家人。”
虞令淮将容绪身子转过来,垂眸凝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想当然,因此减少了很多步骤,使得你连我的心意都不清楚。”他轻叹了声。
尔后继续道:“岳母大人如今身在将军府。你想什么时候出宫相认,我陪你。”
“阿娘?!”容绪差点儿失声,这太突然了,没有一丝预料,“你是怎么找到阿娘的?这几年阿娘在哪儿?”
虞令淮引着容绪坐下,缓缓道来。
起初听闻之时,他也不敢相信岳母大人竟如此悍勇,如此果决。
与他们猜测的一样,斡尔察之死果然跟阿娘有关。只是让人吃惊的是,斡尔察竟是阿娘亲手所杀,并且当初传闻的“大卸八块,尸身都难以拼凑完全”亦是出自阿娘之手!
“我只知道阿娘从前做过镖师,没想到……”
没想到头一回刺杀,就如此成功。
只是,从大鄞到边疆,再入北晟,潜伏至斡尔察身边,伺机动手……每一步都难以想象其中的艰辛,一旦出了差错,便是赔上性命。
“阿娘身子康健吗?可曾受伤?”
虞令淮只答:“有伤。”
那恐怕不是小伤。不然他大可以说没事。
“岳母大人还交给我一叠罪证。”虞令淮道:“楚王通敌卖国,与北晟勾结。当年伏山一役,聂氏代先帝下旨即刻退兵。楚王意外获知消息后落井下石,与北晟人埋伏途中,打得容家军措手不及。”
“当时能赶去救援的只有纪家军,而这一切都在楚王掌握之中——除去容家,拉纪家下水。按照楚王的构想,本就为先帝所疑的纪家军在这次援助之手名声大噪,先帝绝不会再三容忍,此为借刀杀人。”
“但楚王没有料到的是,先帝听闻容家军败退,一口气没上来,驾崩了。”
“聂氏秘不发丧,接我入宫即位。先帝死讯传出之时,楚王已然错过造反良机。”
“岳母大人带给我的,便是楚王与斡尔察的来往信件。”
陆续将这些说下来,虞令淮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容绪。
“岳母回大鄞前和容屿阿兄碰过头,因此获知……你早就知道容家军战败有疑,对吗?”
话说到这里,容绪总算明白虞令淮今日为何怪怪的。
她颔首,不置一词。
“沛沛,我本来很气,气你为何不和我说。在会稽时,你我相距甚远,你摸不清楚我态度如何,不和我说,我可以理解。但到了京城甚至你我成亲了,这几个月来,你也从未说过半个字。”
虞令淮眉目压下,盯着容绪看,“你不够信任我,是吗?”
信任这个词,真是很重的一个词。
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她不得不权衡利弊。
甚至在成亲之前,容绪认真盘算过,他娶她,对他来说利大于弊,是一步好棋。
这会儿她也就有点心虚。
“看着我,沛沛。我已经气过了,现在我特别理智,这么问你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虞令淮的触角又开始大展身手了,他再次觉察出容绪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是。”容绪声音很轻。
虞令淮的心意她不是感受不到,而是……他喜欢她是摆在明面上的,所有人都看得见,但实际上有多喜欢,这个程度是无人知晓的。
“好,我知道了。”
虞令淮竟有了几分放松,像是心里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语气也有几分轻快,“旁的你无需多说,我想我多少能猜到一点。”
“早知道当年我转身就跑,”他玩笑似的说:“入宫时我看那条甬道长得没有尽头,还想过哪里得罪聂氏了,把我带进去莫不是要偷偷摸摸把我做了。现在想想,不如转身就跑,做一个闲王,也不用困在上京三年,我肯定连着就去会稽找你,当上门婿也行。你知道我嘴甜,肯定把你家老太太哄得高高兴兴的,到哪儿都夸我这个孙女婿。”
他是笑着说的,容绪却听得有点心酸。
那日从码头回宫,她看见汤面铺子正在收摊,据说只做日出前后那么一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