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人听这语气,还以为占理的是他们国公府。
可饶是张沣犯了浑事,礼法上还是更偏向于国公府养育双生子。
容绪和宋衔月凑在一起翻大鄞律法,又登藏书楼找前人事例。
那日宫宴上望着纪二公子出神,正是出于这个想法。纪二公子弃武从文是因为他本就无心于兵事,而他从文之后对历朝历代的律法极感兴趣,不仅费劲淘到古籍,还乐意跑百里千里之外请教大儒。
但鉴于纪二公子曾对容绪诉过情,她不好贸然出面,因此这个活计交给了宋衔月。容绪将现有的疑问写在纸上,请宋衔月跑一趟纪府,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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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绪的生辰日和冬至离得近,冬至又要例行祭天,两口子决定不大操大办。
因张沣擅闯皇宫一事实在荒谬,并且被他成功通过前朝,差点儿就进了后宫,虞令淮勃然大怒,整个禁军守备都被斥得抬不起头,一时间风声鹤唳,宫人们说话都是夹着声儿小心翼翼。
恰逢冬至给假,虞令淮特地给宫人们多休一日假,且这一日照样可以领月钱,于是乎,宫里又四季如春般温暖起来。
虞令淮为容绪奉上一组磨喝乐。
李严、吴在福提前看过,皆认为平平无奇,不过这是陛下的手艺及心意,便违心夸赞。
倒是聆玉见了,惊讶地啊了声。向来稳重的她,竟忍不住往前几步仔细观察了确认。
容绪被这么一提醒,全都想起来了。
这一组磨喝乐的神情状态、服饰表情,和她小时候绘的那一组几乎一模一样!
“你怎么还记得?”
虞令淮自踏入宫门时就迫不及待看到容绪的表情,如今她惊讶又欢喜,还带着一丝茫然,他早就暗爽不已,但面上死死压着嘴角,不肯泄露一毫。
“也许是因为孤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吧。”
他云淡风轻地说。
“嗯。”容绪随口应一声,正在细看磨喝乐,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虞令淮从后抱住她,见她手上拿着的是戴了胡帽的孩童,便说:“这个应是小沛沛最喜欢的。”
小沛沛……这是什么鬼称呼。
容绪拿后肘撞他,虞令淮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把握住后肘,还顺势扣住她手指。
宫人们悄声退下。容绪便也不留情面地捶他。
“我都不记得我最喜欢哪个,你信口胡说的吧。”
容绪手指轻轻抚过磨喝乐的面部,做工十分精细,比儿时的那一组要强上很多。
虞令淮道:“同样一组磨喝乐放在庭院里晾晒,就这一个底下衬的绢布是花的,其它都是素的,那我肯定猜你最钟意这个,特殊待遇嘛。”
记忆一下子被他带回到数年前。
哥哥买回来磨喝乐胚子逗她开心,她也确实高兴,挨个绘完之后磨喝乐就放在院子里。她被嬷嬷哄着午歇,却怎么也睡不着,不一会儿就要爬起来,趿拉着木屐噔噔噔跑去看,嬷嬷再一次次把她抱回去。
小孩子精力无限,却也很容易发困。她睡醒之后天都黑了,嬷嬷却仍旧拦着不让她去看磨喝乐。
她寻了空隙推开嬷嬷,急急跑去院子,却差点被气昏过去。
对于小孩子来说天都塌了。容绪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恼,于是瞪他说:“你明知道我钟意,还捣乱。”
“因为我手贱。”虞令淮直截了当地承认。
太过直白,让容绪哑口无言。
他继续说:“手贱的原因……是我喜欢你,想引起你的注意。从小到大我总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我看见的容绪是旁人看不见的。笑着的你,生气的你,闹别扭的你,都是独一份。”
突然说起这些,让容绪有点惊讶。
这个已经习以为常的怀抱也变得发烫。
她试图回眸看一眼,却被虞令淮牢牢箍住腰肢。
想来…即便是他,说这些肉麻话时,也是会害羞的罢。
“沛沛,我是不是从未正式对你说这些?”
虞令淮捧着容绪的双手。
她的手纤长,在他掌中却还是小了两圈。
虞令淮轻叹着想起很小的时候得知将来要娶这个漂亮的小妹妹,第一反应是——未免也太小了。
那么点点大的婴孩,被襁褓包裹着,又是在冬日里,一圈毛绒绒的袄子将她衬托得只有巴掌那么大。
怪不得大家和她说话时都是轻声细语,那是怕惊着扰着。
而他也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蹑手蹑脚,还被阿娘拍了后脑勺说像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