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怿点头,“嗯,我知道。”他大概明白,沈怀确实爱花惜花,但沈怀不强求别人和他一般。
沈怀抬手够一枝柿子枝丫扯过来,他摘下为数不多几个果子,递了一个卖相好的给沈怿,“结得不多,但挺甜。”自己拿了两在手里抛着玩。
柿子早熟透了,柔软多汁,沈怿捏了捏扒开一点皮尝了一口,他赞同,“很甜。”
沈怀笑起来,他目光流连在满园花草上,“我没有非要花是我的,也无所谓花生在哪里,只要能好好开花我就欢喜。”
沈怿看向沈怀,“承嘉真惜花之人。”沈怀,字承嘉。
沈怀一笑,他捧着柿子吮吸,目光还黏在花圃上,“花总是好看的,三两朵,含蓄的,清寂的,开的多了,百朵千朵,花团锦簇群芳争艳,又热闹又繁盛,待到花谢时,残败的,零落的,娇花无力,凋谢成泥,从始到终无一刻不美。”
沈怿只是笑,沈怀转过头来看沈怿,他忽然珍之重之叫一声,“哥——”像是有千言万语。
沈怿含笑看他,沈怀错开眼,“对不起。”
沈怿摇头,柿子汁水渗到拇指针孔有些刺痛,按平时他必然说无妨或者你我兄弟云云,但他今日随口应了,只嗯一声。
沈怀轻笑,他松快一点,斜坐栏杆上动作轻巧转身,抬手把柿子皮准准丢桌上空碟子里,他神色憧憬,“我就是向往梅妻鹤子、解衣磅礴的生活。”
沈怀仰头看天上白云,“因为我生在沈家,所以我一辈子要走的路都被框好了,我不能出圈一点。”他长出一口气,“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被束缚在这些条条框框里?槛花笼鹤非我所愿,不能因为我是沈家子,我就不能是我自己不是?”
沈怀倒也不是询问谁,他说这些话都没看沈怿,或许只是想说,不在乎人怎么回答,毕竟他早已经想好。
“我想是一片云,一缕风,或者一颗花,无所谓生在哪里,我凭我意愿开花。”
沈怿闭目无言,沈怀看他恬淡的面容,又说一句对不起。
沈怿眼也不睁,唇角却泛起细微弧度,他懒洋洋说:“原谅你了。”
沈怀跳下栏杆给沈怿作揖,“谢谢哥,我要做自己去了。”
沈怿没应声,沈怀给他披风理一下,还是难以启齿,但他想他哥知道他未尽之言。
若非绝对传不出去,沈怀都要以为齐眉下晌故意刺他,沈怿大他不到一岁,又生来病弱,幼时总较他瘦小一些。
他幼时太放肆,总归是没少欺负沈怿,沈怀都不想回想不想承认,可终究是事实,沈怿那怕冷、一冷就骨头疼的毛病就是拜自己所赐,他想起来开始难受,却又止不住想。
他大冬天把沈怿推池塘里去,甚至还和自己母亲统一口径,对父亲说兄长自己摔的,沈怿竟也没反驳。
沈怀记得那回差点要了沈怿的命,他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冬天,至此就格外怕冷,终年比别人穿得厚,大夏天也会骨头发冷。
可沈怿全不在乎,十几年了沈怀也差不多放下,但刚想一时,这时关切的话便说不出口。
沈怿却开口送他金叶子,让他随心所欲。
于是,沈怀彻底放下,“昙花谢了我就走。”
第39章
沈怿带了柿子回自己院子,天色已晚,次日休沐,他当晚便没有去沈相院子。
齐眉昨日睡得早,并没有和沈怿兄弟几个在院子里秉烛赏昙花,早上起来如愿吃了昙花煎蛋,听沈无忧抱怨才知道他们兄弟几个昨晚风雅事。
沈怿洗干净柿子递给齐眉,“二弟差人把花送回来了,说花论地方,忽然换了院子影响开花。”
齐眉吃了柿子夸一句,沈怿说自己去青松院看看,让齐眉下午再同他一起请安。
沈怿说了齐眉也没多问,她摘了两未开的昙花花苞打算一展厨艺。
青松院,芍药台。
沈怿走前面,沈林跟在身后,除非被支开,沈怿去哪沈林一般都紧跟其后。
沈府芍药台京都闻名,自古就有“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的说法,皇帝御赐极品芍药,意为良相辅国,天大殊荣。
沈府上下都很是小心侍候这些芍药,沈素为表圣恩,连院子都拿芍药命名。
此时已是深秋,芍药只剩绿叶,却也是枝繁叶茂,团团围在庭院四周,中间搭起的长台也供着芍药,虽没有花,看起来也生机勃勃。
沈怿不喜欢这里,他欲快步穿过却被叫住,徐氏提着裙摆从汀步走过来,她几步走进长亭,挥退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