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骤然溢出一口腥甜之气,周季然眸中满是杀意,“你杀了他们!”
“周将军果然聪明绝顶。”赵曾虽在鼓掌,却语气嘲讽:“沈寄时此人桀骜不驯,蔑视皇权,早就该死了,让东胡人与他们耗,等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再出兵,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顾不上疼痛,周季然一把拎起眼前人衣袖,目眦欲裂,“赵曾,你这样做与通敌叛国无异,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九族!”
赵曾冷笑,“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周将军还没有看分明吗?”
“东胡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你猜为什么会将沈寄时逼到这般田地?”
周季然面目狰狞,牙齿打颤:“是你!你果真通敌叛国!”
赵曾眸光一冷,“我何时通敌叛国,叛国之人明明是周将军你。”
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周季然,冷笑道:“自古都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东胡之乱至今,沈家的名头在百姓心中威望至高,早就已经威胁到皇权,你以为圣上能一直容忍下去吗?”
他嘲讽地看着周季然,“更何况沈寄时与十二皇子素来交好,承平二十七年,东胡人刺杀太子,太子薨,当日正是沈寄时值守长安,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那个时候太子出事?太子一直被圣上寄予厚望,你以为经此一事,圣上没有怀恨在心吗?”
周季然觉得很可笑,眸光愈冷,“昏君!只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便要葬送八万将士的性命吗?”
这就是大梁的皇帝,他为阿雲感到不值,也为沈寄时觉得可悲。
“莫须有与否,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圣上说了算!周季然,光是昏君这两个字,就已经够你掉十次脑袋了!”
赵曾道:“圣上只需要听话的将士,可沈家军只听沈寄时一人号令,没了他,沈家还有沈萤,没了沈萤,沈家还有周将军你,如今东胡已经不成气候,但只要有这些人在,陛下便日日如坐针毡,既然如此,那不如一了百了。”
话落,他拍了拍周季然的肩膀,嗤笑道:“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让周将军死的明白,毕竟这件事,总要有个替死——”
话未尽,赵曾突然口吐鲜血,僵硬抬头,满是震惊望着他。
周季然面无表情抽出插在赵曾腹间长刀,鲜血溅在他脸上,他没有擦,任凭浓稠的血液从他下颌处滑下,好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摸出赵曾身上兵符,周季然垂眸,语气冰冷,毫无感情,“节度使说得对,这件事总要有替死鬼,这个人可以是周季然,也可以是赵曾,而大人统帅冀州军,自然更适合当这个替死鬼。节度使大人可能忘了,帝王的刽子手,从来不是不可代替的。”
他突然有些庆幸,若不是赵曾看不起他,也不会孤身一人前来,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鲜血顺着他发尖缓缓滴落,带起一阵刺鼻的腥臭味。
掌心伤口深入骨缝,肩膀上的肩伤还没有好全,周季然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握着那枚玉佩,一步步走进城门内。
他想,早知当初,还不如也上战场,和沈寄时一起死了,还可以早日下黄泉去见阿雲。
—
夜深露重,屋檐上寒霜凝结成一滴水,落在周季然眉心,将睡梦中的人惊醒。
他睁眼,发现手中的酒壶已经空了,冷风吹了半宿,那点醉意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看向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横贯在掌心。
他极少做梦,却不想接连两次所梦到的,都是与过去有关的事情。
不知为何会梦到那些事,周季然闭目,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帝王高坐明堂,需要刽子手,只要忠诚好用,并不在意执刀者到底是谁。他正是料到这些,才敢一刀了解了冀州节度使。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陛下知道他杀了冀州节度使,只说了一句话便轻飘飘盖过,而他周季然,却依旧是活得好好的抚军中郎将。
寒风吹动周季然衣衫,他将梦中的一切清空,随后施施然起身,却在抬头时目光微凝。
不远处,印象中面容都已经有些模糊的人立在不远处,那副神态一如当年一般令人讨厌。
周季然眸光微沉,缓缓开口:“你是沈寄时?”
话音落下,他又冷笑,奚落道:“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如今托梦给我是做什么,你我之间的关系,何时好到值得托梦的地步了。”
沈寄时冷冷看他,并不说话。
周季然面色一僵,又很快冷笑起来,“真是死了比活着的时候还要令人厌恶。”
他欲走,耳边起了一阵朔风,长枪袭来,落在他喉咙三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