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娘子先是缩了缩脖子,随后慢慢转过身,一双眼睛忍不住朝着门口看。如今天热了,铺子的门窗都是大敞四开,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阿雪发现她的顾虑,笑着道:“可以从后院出去。”
大抵是俩人年岁相仿阿雪又善良热情,没过多久,刘娘子就愿意开口同她说话了。
“谢谢。”她声音很小,忙碌的阿雪回过头,扬起一张笑脸道:“不客气的。”
郎君的意思是让刘娘子在她这混个脸熟,到时候就对外说来此做工,过几日让她家人来接她回去,保住她的名声不叫外人议论她,此事就算了解。
阿雪不知道她被囚那几日发生了什么,但见她这模样,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阿雪不会探究她的悲惨过往,只心疼她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祸事,等过了晌午客人不多了,阿雪坐下吃饭。
“你怎么没动?”
她怕刘娘子饿,先给她拿了吃食。早上从家里带的小菜,熬了粥,加上阿雪做的菜包子和肉包子,一顿丰富的餐食。
“刘娘子,来,肉包子趁热吃才会香。”
她说着去给对方递筷子,刘娘子道了谢,俩人吃完饭,阿雪便开始做下午的包子,和面包馅一气呵成,做事麻利有条理,看的刘娘子暗暗称奇。
好厉害的小娘子。
在他们村子里,像是这个年岁的小娘子基本都许了人家,就等着嫁人了,从未听说过谁家给女儿出钱开铺子,就算有,也只是过去帮忙,不分钱的。
刘家去年多买了几块地,刘娘子跟着早出晚归的干活,秋季收成时,她一分钱都没分到。
她娘说兄弟今年都要成婚,家里处处都要钱,还说不是不给她钱,都是为了给她攒嫁妆。
刘娘子一直深信不疑。
后来有一天,她偷听到父母对话,说是要给她找一门彩礼钱丰厚的婚事,对方年岁大点也没关系,年纪大会疼人。
刘娘子不大乐意,那时候她和孙小棍好上了,他说会攒钱成婚。刘娘子觉得孙小棍对她挺好的,会给她抓鱼吃,两条鱼都给她吃。
不像是家里,让阿兄和弟弟吃,她每次只能留着鱼刺,放在火里烤脆了当零嘴。
那时候她是真喜欢孙小棍的。
后来呢?
后来,有个鳏夫来家里提亲,给了银锭子和一头驴,家里同意了。
刘娘子不想嫁给鳏夫,家里当然不同意,她便说嫁人也成,但给的彩礼钱要加到嫁妆里。
其实,她只是听从孙小棍的,试一试家里。
但没想到父母脸色大变,阿兄对她拳脚相加,她向弟弟求助,弟弟冷眼旁观。
再后来,她就不提了,老实等着嫁人。都是亲人,怎么会害她呢?
孙小棍一直约她出去,她也不见他,老实呆在家里等着年底成婚。后来,她就被孙小棍带走了。
谁可以相信呢?刘娘子睡不着的时候这样思考过,发现谁都不可以相信。
这世上没有人在乎她,她也没有相信之人。
活着有什么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娘子?”
阿雪见她坐在那愣神,小声叫她。
“你再多吃点。”才吃了一碗粥而已,胃口太小了。
刘娘子摇头,依然很谨慎的坐在那,好像和阿雪之间有一层屏障似的。
阿雪没逼她,反正郎君说了,就让她坐在这就成。
黄昏时候,王捕头来接人。大抵是因为第一个冲进地窖之人是他,所以刘娘子对他格外信任。
有刘娘子在,阿雪更不能让严为之来了,问石头进度可跟上了,卢石头连连点头,说不用麻烦严夫子开小灶了。
阿雪也觉得老麻烦人家不太好,于是这天严夫子来的时候就提了此事。
严为之的表情复杂,诧异、难过……
“谢谢夫子的照顾,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子笑纳。”
阿雪特意去买了一块砚台,还挺贵的,阿雪和掌柜讲价,最后对方赠送了一块劣质的,阿雪打算留着自己练字时候用。
严为之拿着砚台一步三回头,回到家里,对着砚台长吁短叹,怅然若失。
……
两天之后,阿雪才知道刘娘子叫刘采白,两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多,有时候阿雪忙不过来,她还会主动过来帮忙,但只限于帮忙捡包子,递给阿雪,再让阿雪递给客人。
今日不知怎么生意好,还不到黄昏时候就全都卖完了。
阿雪收拾灶台,道:“刘娘子,今天结束了,可以先回去。”
铺子里老是蒸汽缭绕,热的很,俩人俱是一身汗。阿雪想着让她回去洗洗休息,总好过呆在这。
刘采白站着没动,想了想,拿起抹布过来帮忙。
“没事,我来就成,你可以先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