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他心有所感,立时压身滑下马背,同时向前翻滚,将身子隐在一棵树后。
“咻”一声。
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咚。
粱忱偏头去看,箭头整个没入树干。
粱忱喘起气来。
白马还站在原地,因为感受到不安的气息,它重重地喷着响鼻,四蹄不停地踏动。
粱忱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动,他相信只要他动了,第二支箭立刻会到,而且一定能要了他的命。
方才那一箭……
要是没有那只鹿……
但是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躲着。
那人知道他在这里,如果他从别的地方绕过来,而他不知道……
粱忱飞快地思考着,很快,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他去看树干里的那支箭。
通过箭羽的方向,可以推测那人所在的方位。
他的手里有弓和一直箭。
只要有一个大致的方位,射过去,那人一定会躲避。
他必须要快。
不能犹豫,否则那人换了地方,他将再无生机。
他还在想,身子就已经探出去,咻一声,羽箭离弦,他向白马扑过去。
白马矮下身子接应他。
粱忱跨上马鞍,白马立时站了起来,发足狂奔,眨眼之间便跃出了好几丈远。
粱忱伏在马背上,在一片纷乱的马蹄声里听见了箭矢落地的声音。
他在马上回头,看见白路上一条深绿的影。
白马跑得实在太快。所以只是一条影。
钟浴将弓和箭囊狠狠地掷在地上。
如果不是那只该死的鹿,如果她先射死那只马……
那树后如今该躺着一具尸体才是。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但是他一定要死!
钟浴呼出两口气来。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
粱忱并没有死,如果他找回来,那钟浴就要死。
钟浴从暴怒中抽身,渐渐镇定下来。
她捡起弓和剑囊,这东西虽然带不出去,但也不能留在这里,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丢掉,还有那些射出去的箭,也要捡回来。
她正要去捡箭,忽然想起来,头一支箭是射进了树干里,怎么捡的出来呢?
既如此,这一切也就没有了收拾的必要。
于是她再一次丢了弓和箭筒,转身朝林中走去。
只要她离开广林苑,那么她就是没有来过,粱忱遇刺和她没有关系。
可是她是第一次来广林苑,她完全不认识路,而且来路已经忘记。
这下要怎么离开呢?
可是她必须得离开,粱忱回去一定会找人来搜山,只要找到了她,那她就必死无疑。
事关生死,钟浴告诉自己一定得镇定,万不能慌不择路。
好好地想一想,来时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钟浴开始想。
也想到了。
然而很快就感到了不对,即便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引她出去,可是如果她现下就迷了路,又到哪里去找那些东西呢?只会越走越乱。
还是得原路折返,回到方才她在的地方,再去找那些可以引路的东西,然后靠着那些东西,离开这里。
钟浴打定了主意,当即回头,好在方才走的路还记得,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方才放暗箭的地方。
粱忱这会儿应该也赶不回来,所以不必着急,慢慢地回想。
记得是见过一棵桐树苗,稀稀落落的几片叶子,最底下那片叶子的边儿已经是干了,打着卷……
就先找到这棵树。
钟浴这样想着,左右不停地看,以期能够寻找到那棵桐树苗。
她正找着,忽然听见马蹄声,就停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简直要跳出来。
是谁呢?难道是梁忱?
马没有再动了,但是她听见响鼻,也有马尾扫动的声音。
如果她回头,会看见谁?
也许看不见人,只是一支箭,贯穿她的头颅。
她一向机敏,这次竟然人到她身后她才意识到。
死也不冤。
死就死,她是为自己报仇,就是死了,也是为自己而死,不必后悔。
这样想着,她就有了回头的勇气。
她慢慢地转过身。
竟然是粱忱,还有对准她额头的箭。
她看见箭锋上凛凛的寒光。
她看清粱忱的同时,粱忱也看清了她的脸。
“竟然是你?”
他并没有想过刺客是钟浴。
钟浴来行刺,当然是穿男装,她又生的高,若是从背后看,也的确会像是一个瘦弱男人会有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