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浴又问:“朝中预备如何赈济灾民呢?”
姚颂说:“我不知道,只听说在吵,具体还没有定论。”
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钟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问你这个做什么呢,难道还会有什么好的么?三年前,平州大旱,我从那里过,所见景象……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只为自家私计,哪里管黎民死活呢?”
话说到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姚颂就提了告辞。
钟浴说送他。
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钟浴停下了,对姚颂说:“事情未定之前,还是不要再见了。”
姚颂有一会儿没作声,然后忽然道:“濯英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说是为了权势,我总是不信……我实在不明白。”
钟浴说:“我有我的理由,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来,回去多劝你父亲。”
姚颂又是长久的不作声,而后再也没说什么,提步向前去了。
钟浴看见他走出门,才折身回去。
雨停了之后,接连两天都是烈日,庭院很快干了,白得几乎发亮,青容和银光就把先前烤的衣裳拿出来晒,晒满了整个庭院。
钟浴在檐下走,思虑着是否要去楚王府。
自从那日离开,她还没有再去过。
那一日回来之后,钟浴谨慎了好些天,她要喜伯去买了一只鸡,无论吃喝,都要先给那鸡试一试,鸡没有事,她才肯吃,夜里也不敢睡,整夜的睁着眼,唯恐睡过去了再也醒不来。
如此四五天,消瘦得很厉害。
喜伯察觉了她的异状,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实在有些难撑,就告诉了喜伯,还说她很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以致沦落到这等境地,喜伯只是责怪她不肯早说,然后替她守了三天夜。
前后已经有七八天,总不见人来。
钟浴便有些松懈,想着梁襄可能真的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就不要喜伯再为她守夜。
两个人才休整了两三天,天就开始落雨。
那么大的雨,更不会有人来了。
钟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梁襄了,何况姚颂也告诉她,北地的事已经了结……
那她就应该到楚王府去。
可是上一回已经锋芒太露,吃了那么久的苦……
也许应该等梁襄来找她。
梁襄一定会来找她的。
她从来都相信,但凡是男人,不会不爱她。
而且她那天的意思,分明是告诉他她是和他一起的,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她又怎么会不为他保守秘密呢?
可是如果她等了,梁襄不来呢?
她有满腹的疑虑,思绪很是烦乱,不由得在檐下踱起步来。
忽然,一个不经意的抬眸,她看见了那个正在梅树底下站着的人。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梁襄来找她了。
钟浴在檐下站住了,她抱着手,态度从容。
她说:“六郎,怎么来这样晚?”
梁襄自梅树下走出来,停在了庭院中,笑着仰起头,一双眼睛落在钟浴的脸上。
“我近来很忙。”
钟浴就说:“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梁襄反问:“你又是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钟浴笑着说:“你没有写信来,我当然不会回信,女人当然要矜贵,否则在你们男人眼里,哪里还能再算个人呢?”
梁襄道:“那天在姑母府上,为什么会和我说那句话呢?”
钟浴朝他眨了眨眼,以一种很愉快的语气对他说:“因为要对六郎你施美人计呀,六郎开心吗?”
梁襄笑道:“真是不胜荣幸。”
钟浴走下石阶,来到梁襄的面前,笑着问他:“先前忙,所以不来,如今来了,可是不忙了?”
梁襄点了点头,说:“的确是已经不忙了。”
钟浴又问:“你都在忙些什么呢?”
梁襄微微一笑,说:“不是天底下谁也没有你聪明么?你既然什么事都知道,为什么不猜一猜呢?”
“六郎,我哄你的话,你怎么还当真呢?”说着,她抓起梁襄的手,轻轻地摇晃,一双挑起来的眼睛,斜斜地看着他,顾盼之间,很有些妩媚气。
被这样一双眼睛以这种神态看着,无论是何样的男人,也许还有女人,都会止不住心旌飘摇。
梁襄就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斜着眼睛看人呢?”
钟浴就道:“因为男人会喜欢,你不喜欢么?”
“我自然是个男人,如何不喜欢?可是,谁教你的呢?”
“没有人教,我自己学的。”钟浴笑起来,“我家先前有许多妓子,她们都很美,我很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我,争着哄我玩,讨好我,我和她们混得久了,自然有几分手段,六郎可要领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