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昼拉住了人,手上又使了些力。他是想着把人提起来,然而过于紧急,便失了力道,钟浴又是绵软无力任人摆布的状态,他这一用力,人就砸进了他怀里。
钟浴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伏在寒昼的手臂上,只是喘气。
寒晳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走回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才说完话,钟浴又向地下吐了几口血。
“这!快请医来!”
使女忙答应了,跑去喊人。
寒昼一只手托起钟浴的头,另一只手则在她背上轻拍。
钟浴的一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有,雪一样的白,眼睛也失了精神,涣散着。
寒晳佝了背,紧盯着钟浴的脸,不住地喊濯英姊。
寒昼看向地上跪的那个人,问:“究竟是为什么事,帛上似乎并没有字。”
那人低着头,不肯答话。
寒昼耐着性子,又问:“你从哪里来?”
那人还是不说话。
突然,寒晳惊叫一声,“濯英姊”三个字喊的又高又急。
寒昼忙低头看。
钟浴脖颈歪着,双眼紧闭,四肢动也不动,已是昏了过去。
寒昼定了定心,弯下身子,将怀里的人横抱起来,大步往寒晳的住处走去。
医者不多时就来了。
榻前坐下,闭了眼,安静地诊脉。
也只片刻的功夫,医者收回手,站了起来。
寒晳忙问:“如何?”
医者恭敬答道:“是一时急火攻心,血既吐了出来,也就不妨碍……”
“那人怎么还昏着!”
医者道:“这不要紧,是因为心内伤感太过,耗尽了气力,歇息一会儿,也就回过来了。”
寒晳仍是将信将疑。
寒昼在一旁问:“可要吃药?”
“当然是吃一些好,我这就去配,等煎好了,再送过来。”
寒昼点了下头,医者便退下了。
钟浴寂静地在榻上躺着。
寒晳看着她,满面的忧色。
寒昼安慰她,“不要担心了,没有事的。”
寒晳皱着眉道:“这怎么能叫人不牵挂呢?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呕了血?”
寒昼往榻上看过去。
昏迷中的人,脸上白中透青。
他想到那送东西来的人,真是有胆识,竟然一个字也不说。
“那要问她了,看她醒来后,肯不肯告诉阿姊你。”
钟浴醒来后,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躺在榻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看头顶的绿纱帐。
寒晳在一旁坐着,并不敢打扰。
廊外的晚风穿进来,吹得纱帐飘荡不定,高高地掀起来,带一点声响,更显得屋子里沉寂得过分。
寒晳穿的是绸衣裳,风一吹,就觉得有些冷,寒气由肌肤渗进了心里。
她捱不住,就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去关窗。
等她关了窗回来,再看,钟浴仍然是那副旧样子。
寒晳再也忍不住。
“有什么不好,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钟浴听了这话,慢腾腾地坐起来,转过脸看寒晳,微微一笑。
“清微你是真的仁善,我来澜都,最值得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她是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寒晳看着她,心里发起愁来。
片刻后,寒晳叹出一口气来,道:“我相信濯英姊的真心……”
她应该怨恨的,可是却做不到。
罢了。
她又叹气。
钟浴这时候道:“那个给我送东西的人,可还在么?可否叫他过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他。”
“他还在的。”说着,寒晳就站起来,要出去找人。
“罢了。”钟浴忽然道,“不必叫他来了……就说我已经知道了,他可以走了……”
寒晳回过身,看见钟浴抱着膝,凝望着屏风出神。
过了很久,钟浴都没有再说话。
寒晳就走出去,找到使女,做了一番吩咐。
使女领命去了,寒晳又回到屋子里。
钟浴还在看着屏风发呆。
寒晳走过去,挨着榻坐了,执起钟浴的手,轻声道:“你瞧着很不好……”
“我好不了啦!”钟浴忽然笑起来,而后又极快地失落下去,“我怎么会好呢……人生真是无趣,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我不要活了。”听到这一句,寒晳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手上不自觉用力,抓疼了钟浴。
钟浴偏过头,看着寒晳笑。
寒晳皱着眉,说:“不要讲这样的话……”
钟浴笑道:“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寒晳想说话,被钟浴抢了先。
“那时候,你是真的生了我的气,是不是?你觉得我作弄你弟弟,而他有那么可怜的身世,我应当仁慈,不该再给他更多的痛苦,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