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堪不怎么信,但是钟浴的眼睛逼迫着他。
他只好硬着头皮答了。
“那是幽州刺史的独子,他的祖父,正是都督四州军事的齐太尉。”
钟浴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几不可闻。
“原来是他呀。”
第26章
祖父是太尉,父亲是幽州刺史的,正是齐宜。
齐宜有极为显赫的出身。
他的祖母是位曾经极有权势的长公主,一生只养育了一个孩子。
高门大族,一个孩子哪里够呢?何况她的丈夫本就是个遗孤,全家除了他,早已尽数死了。她的丈夫需要孩子,可是她的身体因为受了损害,已经不能再生,她又不愿自己的丈夫与旁的女人生……好在她生下的是个儿子,只要养大了,难道还会没有许多孙儿?十几年来殚精竭虑,那么一棵独苗,终于有惊无险地长成了,但她还是没能放下心中悬着的那颗巨石。
辛苦耕耘了这样久,该是大肆收获的时候。可是她的儿子竟是个情种,爱上了一个女人后,再不肯将眼色给旁人。这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只要那女人能给她想要的。那女人,她的儿妇,倒争气得很,每年都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五年里生了四胎,可是全是女孩。四个孩子,她哪一个也没有抱过,对她们也从来没有好脸色。
她那个儿妇,早先还会哭,后来哭也不哭了,整个人像失了魂。未必,她的儿子求过她许多次,可是在她眼里,她这个儿子也是有错的。不听她的话,不同她站在一起,就是有错。她丝毫不加收敛,继续施加她的折磨。后来她的儿妇三年没有再生,她再也无法忍耐,给她的儿子选了许多的妾,但是她的儿子只是把那些美妾当摆设,他心里仍然只有他的妻子,她怒不可遏,尤其是她发现她那个不孝的儿子竟然叫背着她叫人给他妻子配落胎药,她几乎要疯了,叫来了她儿妇的父母,大肆地闹了一场。
半年后,她的儿妇终于怀上了第五胎。这可怜的女子本来就有些病,有了孩子后,病的更加厉害,生挨了七个月,早产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孩子,这次倒是个珍贵的男孩。只是那可怜的母亲,油尽灯枯,生下孩子半个月后便撒手人寰。
因此,她的儿子对她生了恨,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他带着他的几个孩子离开了他母亲的府邸,并扬言绝不再回。
母亲的心被伤透了。
眼见闹的不成样子,公主的丈夫,自千里之外的驻地发出了两封家书。最终的结果是,失掉了妻子的男人将孩子送还了自己的母亲,自身则去投奔远方的父亲。临行前他告诉自己的母亲,他再不会有妻子,也不会再有孩子。做母亲的自然大哭一场。哭完了,就想以后。好歹是有一个孙儿,就像多年以前有一个儿子。
这是太珍贵的一个孩子,任何的闪失都不能有,为此她终日求神拜佛。她从不许那小孩子出门,她把他养在四方的庭院里,直到她死。她死后,那被圈养着长大的小孩子才再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留在都城,他则循着父亲旧时的路前往边关去找他的祖父。
去年年中时候,齐宜的父亲受天子诏令出镇幽州,于是齐宜便从安州他祖父那里再一次回到了澜都。
这一去一回,间隔了七年。
七年过去,少年早已脱胎换骨,再不是昔日那个脆弱得仿佛是白雪造就的小孩子。
他像极他的祖父年轻的时候,面容清新俊逸俊,身姿挺拔,又穿一身白,立在那里,很容易就使人想起鹤。
钟浴看了齐宜很久。
刘堪在一旁心惊胆战。
“走吧。”
钟浴轻声道。
刘堪连忙为她引路。
钟浴一路上都很安静,使得刘堪感到万分的不安。
终究没忍住,他停下来,再一次出言相劝。
“……你要是真想安定下来,他倒是很值得招惹,可是你又不愿意……这个是真的作弄不得……你不是真想死吧?就是真想寻死……那也不该找他们,何必呢?你说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死?我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死?”
钟浴几乎是吼出来。
她是真的发了怒,一双眼睛怒睁着,热气自口中呼出来……
刘堪怔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低下头,很诚恳地向钟浴道歉,“是我无状,说错话,冒犯濯英姊,我再不敢了,还请濯英姊莫要同我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