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有些为难,不过更多的是好奇,“你究竟做了何种安排?总要透露些给我,否则我寝食难安。”
“牵一发则全身为之动……”钟浴微微偏头,露出一个娇俏狡黠的笑,“我很怕事不成,我这个人爱脸面,所以只有这几个字讲。”
齐尚还待追问,可是有兵士急步经过,他也就没再出声。
钟浴也被靴声吸引了注意,于是转头望过去,一眼,心潮腾涌。
那兵士双手捧一方富丽绫锦,正飞速向中军大帐奔去。
钟浴当即快步追了过去。
天使下降。
齐竞率众出营迎接,钟浴亦在队列之中。
大风漫卷,万里无云,蔚蓝天幕之下,碧野之上,不见仪仗,只有牵马的两个人。
两个钟浴的故人。
刘堪,以及男装打扮的陈妙。
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钟浴愣怔的时候,刘堪几步上前,拱手弯身向齐竞行礼,“晚辈刘堪,见过齐公。”
刘堪是个知趣的人,天子使者,代表的是帝王的威仪,如何能向臣工行礼?可他自称晚辈,便是绕过了天子,只叙个人之间的情分,既无损天子威仪,也不至在齐竞面前失了谦卑。
齐竞还没作声,钟浴就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刘堪朝钟浴看过去,笑道:“不是濯英姊叫我过来的吗?我现今是大行令了。”
若是如此,那的确可算做是钟浴叫他来的。
不久前,钟浴给梁忱送信,向他要人。
一个熟悉草原,对胡人各部有相当的了解,且十分有胆识的人。
钟浴需要这样一个人,需要他持节到草原深处去。
当然,深入草原前,要先来见她。
“你真去过草原?”
“这还能有假?若是没去过,怎么敢接诏?”
钟浴是真的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去那里?”
“我走错路,误入了草原,后来更是陷进了沼泽里,若不是为一群过路的牧人所救,只怕尸骨无存。我跟随他们一路迁徙,去过许多地方,渐渐觉得草原很有趣,于是便向草原更深处去了。”
这一桩事,钟浴可谓全然不知,她一向有好奇心,什么事都要知道,于是忍不住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堪看着钟浴的脸,微笑道:“六年前,濯英姊离开我家后不久。”他叹一口气,“你走时是那么一副模样……我实在很为你担心,你离开后的三天,我留了信,骑马去追你……可是一直找不到你。”
六年前,刘堪只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孤身一人上路,误入异国,险些丧命他乡。
的确是他的错,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幼稚无知,便是丧了命,也只能怨他自己,怪不得旁人。
可人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自幼娇生惯养……
钟浴缓缓呼出一口气,“此事是我欠你。”
“怎么就欠我了?”刘堪笑道:“我该同濯英姊道谢呢!若没有这段前情,我怎会有今日?我只二十一岁,却已经是大行令,前途一片坦荡,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话虽是这样讲。
“这可不是简单差事,稍有不慎,命可就没了。”
“我不怕!”刘堪脊背挺直,气势昂扬,“死了也是名垂青史,不枉我来这人间一趟。”
如此,钟浴倒没什么好说了,只能叮嘱他万事小心。
同刘堪就说到这里,钟浴偏脸去看陈妙,问:“你是怎么回事?”
陈妙张口了,可是周遭好多人,所以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刘堪这时候道:“阿妙也是过来找濯英姊的。她似乎是有什么事,我问她许多回,她一直不肯讲,只是说想快些见到你。”
“有什么事?”
陈妙还是没有出声。
钟浴和陈妙也是性情不投,对她并没什么耐性,她既不说,钟浴也就不再同她讲什么,话只对刘堪讲。
“你两个怎么会一起过来?”
刘堪答:“出城的时候,七郎找到我,托我带她过来找濯英姊。”
七郎当然是姚颂。因为钟浴,刘堪同姚颂也多少有了几分交情。但是这份交情还不足以使刘堪答应带上一个拖累。刘堪不很情愿,想着要拒绝,还是陈妙开口,说她同钟浴很有情谊,眼下她有重要事,必须要尽快见到钟浴。刘堪这才勉强应下。路途艰辛,苦头自然少不了,刘堪都很觉难熬,更何况陈妙这么一个娇柔女孩,可她从头到尾没有抱怨一句,刘堪难免对她生出几分钦佩来,再不觉得她是个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