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寒昼心里就已经有了切实猜想,不及多想,飞身就要去夺。也真的叫他抓在了手里。一颗心乱跳。
钟浴是丝毫不乱的,朝他伸手:“给我。”很平淡的语气,无须额外的情感,因为笃定他会给。
寒昼不大情愿。被他抓在手心里的,正是当初他写给钟浴的那封诀别书。他既没死,这东西也就不必给钟浴瞧见,正是为此,他才从身上拿下收了起来,怕的就是不小心给她看到,哪想到今天找参,东西堆得杂乱,一时不察,便露了踪迹。
看他不愿意给,钟浴就有些生气。他不给,不就显得她先前是高估了自己?所以她一定要。
“给我!”
这下寒昼不敢不给她。
钟浴接续着读完了。
满篇真情,不过不见什么高亢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种苍凉的安宁。
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向他招手,他也就朝她走过去。挨着了,她仰首,他低头。她再一次向他招手,他听她的话,俯下了身。
拥抱的时候,她极力紧箍着他,手指搓弄他的头发,凝视他的时候,眼里有无限柔情。
“有件事,我本想亲自去做,毕竟谁也没有我可靠……可是瞧了你的信,我改了想法,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要看这些,我不想你死……”
第95章
齐宜同钟浴先前一般,也是伤在腰腹右侧,钟浴能活,他自然也死不了,只是免不得要受罪。
先是昏迷,发烧,血热如沸,神智不清,药也灌不下去,只能靠人参吊命,眼见着一日日瘦下去,叫人日夜悬心。如此过了四天, 第五日的清晨,齐宜终于颤巍巍睁开了眼,虽然目光茫然无神,仍是不知事的模样,可好歹算是醒了。名医在侧,良药富足,只要能醒,余者皆不足为虑。
果然一日好过一日,四五日后,伤口完全愈合,可以起身走动。
下榻后头一件事,到齐竞帐中请罪。
齐竞并没有太多话要讲,只问:“可得了教训?”
齐宜面上通红,垂首不语。
直过了好一会儿,齐竞才又开口,这时已经是一个慈和的祖父了,“回去养着吧。”
齐宜低头应是,行过礼,便要出去,已经摸到布帘了,齐竞却又喊住他。
“阿翁还有吩咐?”齐宜回身,低头恭声问道。
齐竞道:“你阿姊那里,你可曾去问候?”
闻言,齐宜将头垂得更低了,细声道:“只来了阿翁这里,别处还不及去。”
齐竞微点了点头,笑道:“虽说是一家人,不必拘泥虚礼,可到底是救命大恩,你不可轻慢。”
“阿翁说的是。”
其实无须齐竞提醒,齐宜本就打算着去向钟浴致谢。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想起来真是后怕。他的生死只是小事,可那晚若是真的发生了营啸,他便是死一万次,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孽……幸好。
幸好……
齐宜心中有无尽的谢意,他是再不敢对钟浴这个阿姊不敬了。
对于钟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阿姊,齐宜其实一直都认的,他只是不喜欢她。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齐宜不但感激钟浴的施救之恩,还敬佩她的本事。齐宜虽然脾气不好,但在有才能的贤良面前,一向还是礼貌谦逊。
钟浴现今当然算贤能之士,所以齐宜愿意将自己放低。他不要人搀扶,孤身一人,低着头缓慢向钟浴的营帐走过去。
营帐两步之外,他停下,朝内恭谨地喊:“阿姊可在?”
无人回应。
齐宜想,也许是他的阿姊有意给他难堪,想惹他发怒。她可能是不大情愿应付他这个前倨而后恭的弟弟。齐宜不敢生气,所以又喊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他这时是觉得,钟浴怎样待他都是应当的,所以心中无一丝怨气,只想着一定要钟浴满意。
正要喊第三声,兵士走了过来,举手行礼,恭声问道:“郎君可是寻女郎?”这兵士其实知道答案,问这话只是为了全礼,所以接着便道:“女郎一早便出去了,现下不在帐中。”
原来并不是她有意为难。
齐宜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问兵士:“可知道女郎去了何处?”
兵士如实答:“属下并不知情。”
不知情,要到哪里去找?
齐宜不再说话,低头思虑自己是走是留。
这兵士有一双慧眼,已经瞧出了齐宜心中所想,便出声为他解忧:“女郎近来一向是黄昏时候回返,郎君不妨晚些再过来。”
也是没有别的选择,齐宜重伤未愈,如何能立在这里等上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