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奢求你留下他。”他轻声说,“你的确是我的至爱。”
说完,他转身离开。
这是钟浴继梁通高议之后的又一次挫败。
她不敢相信,坐在那里愣神许久。
山中寂静,此刻尤甚,鸟鸣也没有。
但是钟浴不知为什么惊醒,骤然回神。
她奔出去。
钟浴觉得自己不能失去寒昼,她其实并没有拥有很多。
她一直都很害怕失去,所以做了一个强势的人,想要把一切握在手里,再也不会被抛弃。她已经吃足了强势的苦,心里不是没有后悔的。
这一次她愿意低头。
她真的有些害怕。
她到马厩去找人。
寒昼并不在。
问照管马厩的李伯。
“四郎早牵马走了。”
钟浴如遭雷殛,几乎软倒,魂魄也有消散之意。
但是不能散。
钟浴忙稳了稳心神,喘了两下气,问李伯:“他往何处走的?”
李伯指了方向。
钟浴解了一匹马,跳上去,朝南追了过去。
李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看钟浴在马上摇摇晃晃,心中也是骇极,当即便喊来人,叫他去找陈白,自己则骑上马去追钟浴。
陈白正是和寒昼在一处。
寒昼要走,自然得去同陈白告别,他有许多话要对陈白说。一是致歉,他自知不但辜负钟浴,也辜负陈白,他知道陈白是想他永远留在碧庐的,陈白给了他许多支持,可是如今他却要走了。二是托付,陈白对钟浴自然竭尽心力,无须他托付,况且他如今也没有托付的资格,可他必须得说些什么,总归是安慰,否则心里痛得厉害。
陈白在宴上喝多了酒,醉得厉害,哪怕喝了解酒的汤,又睡了许久,寒昼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迷迷糊糊,不甚清醒,可是听完了寒昼的话,他的醉意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四郎,你这是何意?”
寒昼给出了他的理由,那句他对钟浴说过的话。
若说这话的换作旁人,陈白一定不吝惜赞赏,大丈夫当如此,抗御外辱,保境安民,这是男儿的担当。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寒昼。
陈白心中难免挣扎起来。
有那样的心,是好男儿,更配钟浴了,但是他怎么能抛了钟浴呢?
天下万民与钟浴孰重?
万民重,不过陈白选钟浴。
寒昼对天下未必有什么大作用,对钟浴却不一样。
陈白当然是想留下寒昼。
“四郎,刀剑无眼!你若遭遇不测,濯英怎么办呢?天下有志者多矣!未必缺你一人,你留下罢!世事万般,何愁没有尽心的途径呢?你实不必亲赴战场!”
然而寒昼心意已决。
陈白心中已是恨极,但不敢和寒昼撕破脸皮,是以仍旧只是苦劝。
眼看就要到大门,陈白真的急了,一掌拍在大腿上,"四郎,你不能啊!"这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无论如何不能叫寒昼离开。
陈白恨得牙疼,恨寒昼,更恨自己,恨寒昼不识好歹,恨自己识人不清。
事已至此,便是舍了钟浴的脸皮不要,也得留下他。
"四郎,我视你为主,不欲对你不敬,你莫要逼我!"最后几个字已是呼喝。
寒昼不为所动。
"来人!围住他!"
碧庐之中,陈白的话自然是管用的。
人虽然不多,但也确实将寒昼并他身后几个仆从围了起来。寒昼神色不变,语带劝诫恳求之意:"他们拦不住我,我不欲在此动手,陈公,就放我去吧!”
陈白冷笑道:"你未免太轻视人!我告诉你,若不迷途知返,咱们之间再无情谊可言!你倒不必顾虑,动手便是!我等亦不会留情!给我刀!"话音才落,便有人向陈白抛来一把刀,陈白利落接过,拔刀出鞘,动作毫无滞涩。
寒昼心中一凛,不由得想起赵喜,他曾经是赵喜的手下败将,不知眼前这老者比之赵喜如何?
只是无论比不比得过,寒昼全然没有动手的心。
"陈公,何至于此?"
怎么不至于?陈白张口欲骂,却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不禁回头看去。
正是钟浴追过来了。
寒昼比陈白还要先看到,只一眼,他眉目间便染上痛色。钟浴跳下马,因为太急切,脚下一个趔趄,陈白连忙去扶,不过没有扶到,因为钟浴眼中只有寒昼,直直向他而去。